任天堂 Labo 評測：小孩子的紙板玩具，怎麼大人也沉迷了？

Labo 第一支宣傳影片公開之前，沒人想到任天堂這次會押寶一套紙板。

從宣傳到發售的幾個月裡，無論 Labo 本身介紹還是幕後開發故事，大家都已耳熟能詳。不過對這陌生品類，很多人其實只好奇一個問題：

「一套紙板玩具而已，真的那麼好玩嗎？」

Labo 的趣味性其實不難理解，無論官網還是宣傳影片，任天堂已三番五次強調「Make、Play、Discover」的「三步驟」核心理念，對應的其實便是「製作」、「遊戲」和「發現」。

這既是 Labo 的設計主線，也是 Labo 的樂趣源泉。這也是為什麼，你會看到 Labo 既能吸引咬字不清的 5 歲小屁孩，讓他花一個下午樂此不疲地做酷炫的機器人套件；同樣還能吸引 20、30 歲的阿宅，讓他沉浸在程式設計遊戲、孜孜不倦地實現各種 DIY 創造。

所以這次，藉著體驗任天堂 Labo 的機會，讓我們重新對這三核心理念進行梳理，看看這個「小孩子的玩具」，如何讓一幫大人沉迷。

看似簡陋的紙板，其實暗藏玄機

和所有模型類產品一樣，Labo 注重親自從零開始製作。雖然這很費力，但不誇張地說，如果少這一步，大概會流失 50% 以上樂趣。

這就好比鋼彈模型，如果只是買成品，沒有貼紙和零件，那麼玩家可能只是擺弄幾下就閒置一邊；也好比樂高，如果只是給玩家一個現成的大房子，那麼如何滿足創作欲的表達和想像力的延伸？

任天堂開發團隊理解並熟知這一點，正如他們在幕後開發故事所說，就算產品本身「稀鬆平常」，但最終會借助這份「創造性」，變成優點。

這是 Labo 的第一層樂趣──即享受從 0 到 100 製作的過程。

每個零件掰下來之前，你根本不知道待會會變成哪一部分，這種對未知的期盼是模型組裝的最大樂趣之一。在這點上，Labo 與樂高、鋼彈等無異，最大的差異自然是材料的不同了。

之所以會用紙板，是任天堂開發團隊 Labo 商業化後節省成本的考量。雖然紙板感覺實在有些簡陋，但起初我會認為，紙板應該也分好壞吧？不過從成品來看，這種「雙面瓦楞紙板」真的沒什麼特別之處，大概就比最常見的硬質快遞紙箱軟一點。

另外，瓦楞紙也是一種「易於搜尋、成本更低的材料」。如果小孩子玩壞了，玩家可以選擇單獨購買其中某套件的補充紙板。

另一方面，任天堂也線上提供所有模型的向量圖檔案，鼓勵玩家自己下載創作，這在其他模型產品是難以想像的。

問題就在於，難道紙板也可以變成和塑膠一樣堅固的玩具嗎？

Labo 組裝過程中印象最深的是，很多紙板雖然掰下來挺大一塊，但不少是要左右或上下疊在一起，這也是加強硬度最簡單的方式；而一些可動關節部分，會用多個小紙板互相插接，達到加固效果。

另外從示範玩法也能看出，Labo 其實並不需要承受「用腳踩」、「用屁股坐」等這類重壓情況，就算是敲擊、轉動或一些拉扯動作，瓦楞紙的硬度其實沒太大壓力。

因此即便只是簡單的「加厚」和「插接」，只要不碰上紙板最大的天敵「水」，合理的架構足以保證套件的穩定性。

製作過程中，常常在這種情緒迴圈往返：起初拿著紙板一頭霧水，完成某個步驟時，眼前一片「原來如此」的豁然開朗，拿起下一塊紙板時，又是一頭霧水……

其實單論組裝難度和精準度，Labo 很難和樂高、鋼彈相提並論，後兩者不僅零件數量更多，細節和還原度也更考究。相比之下，Labo 的材料種類相當樸素：幾張紙板，幾個接環，一張反光貼紙，一些線和橡皮筋，幾乎都是隨處可見的東西。

如果沒有 Switch，Labo 大概就真的只是低年齡組水準的普通紙模。

但 Labo 還有遊戲，這才是任天堂最大的優勢。這家以出色遊戲設計成名的公司，不僅為這些瓦楞紙模型製作一套豐富的軟體，還巧妙將 Switch 的 Joy-Con 把手融入這套紙模玩具。

它們好比催化劑，活生生將 Labo 的樂趣直接提高一階。

從製作到玩樂，這是 Labo 最了不起的地方

前文也說了，Labo 使用紙板的目的在節省成本，那麼這開銷都花在哪裡？答案自然是遊戲軟體。

一款拼裝模型玩具，Labo 居然完全拋棄紙本說明書，而是依靠動態展示來啟動。

雖然「圖示法」已是很多模型說明書的標配，但初學者仍然很容易搞錯銜接方向，極端一點的例子如裝反 IKEA 書桌的抽屜。

另外，複雜模型都有區分內外架構，所以十分講究先後順序，萬一封閉某部分後卻發現漏了一個零件沒裝，就得重新回到前幾步，這也是較麻煩的部分。

但在 Labo，不用擔心類似問題。

一來，任天堂對紙板的處理很貼心，不僅 Toy-Con 之間會用不同色彩區分，同一套 Toy-Con 紙板也按順序用字母標記，便於按圖索驥，套件還會根據工作量和零件位置切割成若干步驟。

二來，遊戲對全套零組件都 3D 化處理，每一步都有非常貼心的動態示範，不限於鏤空、壓痕、翻轉和插接等作業，不僅指示明確，還伴隨十分愉悅的效果音。

比如說角度看不清？那你可以旋轉觀察一下。

插接後會有什麼效果？人家也都會告訴你。

Labo 本身零組件不多，但摺疊和銜接的步驟可不少，最終耗時比預想中要高。除了第一個算練習用的小車模型，其餘套件基本都要費 1.5~2 小時不等；像鋼琴和機器人套組，大概可輕鬆突破 2 小時以上了。

這一度讓我產生了「任天堂是否對現在的小孩子有什麼誤解」的懷疑。

但任天堂之所以敢對「8~10 歲的兒童」銷售 Labo，想必也是因為有這套互動說明書的幫助。配上活力滿滿的背景音樂，原本枯燥無味的模型組裝過程，也變得立體有趣起來。

另一個出眾的互動設計，體現在 Labo 成品後的遊戲部分。

任天堂開發團隊為每個 Labo 套件都提供配套遊戲，正如宣傳影片看到的，拼出來的摩托車、釣魚、鋼琴模型，對應的就是個別體感遊戲。

如果光說設計水準，遊戲倒沒有太多值得說的部分。比如摩托車，大概就是一個「低版階」的《瑪利歐賽車》，而釣魚的成就感，大概也只是挑戰不同水位深淺或大大小小的魚。

當然套件之間還可以聯動，比如你可以借助鋼琴來掃描畫出來的小魚，然後放進釣魚遊戲；也可以在魚竿上掛好「誘餌」，調戲小車跟著你一路瘋狂前進。

但 Labo 的形態決定了，一開始就和傳統遊戲體驗大相逕庭。

同樣是釣魚遊戲，拿搖桿控制，和拿一根「魚竿」控制，區別在哪裡？同樣是賽車遊戲，你按方向鍵控制，和握著「方向盤」控制，差別又在哪裡？

此時的 Labo，大概就像一台我們從小就盼望能搬回家的大型街機。

拋開街機遊戲的市場不談，遊樂場賴以生存的價值，很大一部分源於硬體優勢。有視覺層面的部分如畫面，也有音效層面的部分如大喇叭，當然更多是控制器層面──比如賽車遊戲的方向盤和油門甚至整台車，射擊遊戲的大枝衝鋒步槍，甚至是太鼓達人的那面鼓。同樣是玩太鼓達人 Full Combo 成就，街機選手就顯得比手把選手高階很多，前者打鼓都快打出幻影了。

事實上，隨著家用主機和 VR 裝置不斷更新進步，很多家庭已可提供不亞於街機的畫面和音質體驗了，唯獨在控制器方面，因為空間和預算等原因很難追平，我們現在會走進遊樂場，多半也只有這個原因。

因為只有這些「模擬」控制器，才能真正帶動我們的雙手雙腳，營造身臨其境的體驗。

而 Labo，就是把類似街機的體驗，帶進家庭客廳；更奇妙的是，任天堂僅靠極低的成本，就將這種體驗還原到七八成。

起碼釣魚玩法，就一度讓我回想起在遊樂場玩的《捕魚達人》。嚴肅點說，按任天堂這個玩法，估計真要讓街機往腦後插管的方向絕地求生了。

這大概是 Labo 的第二層樂趣──即絕佳的軟硬體互動體驗，這也是個人認為在 Labo 的體驗過程中，最了不起的部分。大多數位／類比型公司也許可以帶來比 Labo 精細的作品，但在互動體驗這點，可比 Labo 差了不只一個馬身。

製造善意「謊言」，心甘情願「受騙」

要完全理解 Labo 的原理，一定離不開對那對 Joy-Con 把手的探索。Switch 這套把手很特別，陀螺儀和加速度感應偵測一個不少，內部還有震感細膩的線性馬達；另外右手把手還配備 IR 紅外線鏡頭，可以捕捉和追蹤物體運動軌跡或熱訊號。

Labo 毫不客氣利用 Joy-Con 所有特徴，不同的 Toy-Con 裡把某個或某幾個功能發揮得淋漓盡致。比如線性馬達對應「震動」，IR 紅外線鏡頭對應「偵測」，陀螺儀更自始至終兢兢業業完成所有動作辨識和判斷的使命。

單純震動這點，釣魚遊戲中，Joy-Con 的震動是在模擬魚竿晃動和上鉤變化，並直接傳遞到手心；而鋼琴套件，甚至可以只靠 Joy-Con 放在紙板上的震動頻率發出不同高低的音階。

摩托車遊戲中，Joy-Con 無疑給「催油門加馬力」和「煞車急轉漂移」增加了最好的注解，如果不是紙板有點扎手，那回饋幾乎讓人忘記催的是個紙板把手。

當然，開發團隊也沒有忽視瓦楞紙本身的材質特徴，畢竟不管模擬釣魚、模擬開摩托車、模擬鋼琴，單純靠幾張紙板不可能做出和真品一樣功能的東西，所以只能靠「以假亂真」手法來達成。

使用「欺騙」手法，達成「讓玩家獲得某種體驗又不被他們發現」目的，這在遊戲設計中是一種慣用策略。任天堂在初代《瑪利歐賽車》中，便巧妙藉助 SFC 的 Mode 7 機能，讓當時 2D 遊戲呈現接近 3D 的縱深感，這是在貼圖層面製造的「假象」；換到《紀念碑谷》，則是營造一種「視覺欺騙」。

而在 Labo，這些巧妙的技巧和手法不是體現在畫面上，而是結構上：

比如借助橡皮筋自動回彈，模擬魚線的拖曳感；甚至還可以做到摩托車油門的扭力回饋。

還有單片瓦楞紙，靠反覆撞擊模擬釣竿的繞線輪軸承的「轉動聲」，但實際上內部根本沒有「軸承」。

又或是製作「開關」，這其實也是靠橡皮筋達成的；IR 鏡頭還會偵測不同反光貼紙，做到如鋼琴琴鍵、音色音量等功能，設計原理，任天堂一個不剩都放到 Labo 幕後教程了。

像解鎖關卡完成所有教程後，玩家還可以選擇考試來挑戰「獎牌」，題目基本都是達成原理和零件功能問題，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教科書，全部答對拿到獎牌時別提有多興奮。

這大概便是 Labo 的第三層樂趣──鼓勵玩家探索和理解每個套件背後的精妙設計。

表面上看，我們會認為靠瓦楞紙來釣魚、彈鋼琴和開摩托車是在「玩魔術」，但搞清楚原理後，你又會感歎這種非常簡單卻極有效的方式。

這份「善意的謊言」，何嘗不是開發者體貼和細膩的一面？

「硬盒玩家」與藍海市場的潛力

前段時間有個小趣聞大概很多人都知道，網易 CEO 丁磊的日經訪問被解讀為「民間高手任天堂」，一時間成為調侃網易的哏，最終在乎真相的自然是少部分人。但拋開被噴的網易不說，這兩年任天堂的口碑回升之快，若在 3、4 年前的 Wii U 低谷期根本沒法想像。

簡而言之，去年 Switch 面世第一年，的確靠優秀遊戲贏得不少核心玩家認可，但 Labo 的出現意味著在第二年，任天堂希望將 Switch 進一步延伸到非玩家用戶。

考慮到 40 多年前任天堂玩具公司的身分，以及十多年前 Wii 和 NDS 在藍海市場的成功，就算 Labo 出現有些突然，但從歷史來看，這對任天堂來說似乎是必然選擇。

問題在於，Labo 這種內容構成，能持續多久的熱度及新鮮感？模型組裝的樂趣只能體驗一次，遊戲的深淺度大概也不會持續太長，這兩部分加起來應該不會短於 10 小時；再之後，就是核心與非核心用戶的分割線了。

有條件的玩家已在探索 Labo 更進階的程式設計玩法，這點已在 Twitter 看到各種腦洞大開的嘗試，而搞清楚架構後，你幾乎可以一眼就看出這些玩法的原理。

バグ直したので再投稿。○×ゲームです。
#NintendoLabo #NintendoSwitch pic.twitter.com/50qhHhdk8G

— シリカゲル (@QI49m) 2018年4月23日

比如有做成「井字過三關」的。

My first #NintendoLabo ToyCon Garage project aka throwing things at a hat. #NintendoSwitch pic.twitter.com/fCdagEDN1x

— Leaving Luck (@LeavingLuck) 2018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