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政策 50 年，分析：模糊框架難維持摩擦恐日增

讓裴洛西訪台如此敏感的關鍵字「一中政策」今年正好 50 年。學者分析，這數十年來支撐許多國家與兩岸同時往來的模糊框架，中國強加限縮定義及國際與台灣日益增加的交往需求下，愈來愈難維持模糊，將帶來更多摩擦。

美國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訪台成為全球頭條新聞，因中國以美國「破壞一個中國原則」為由升高台海緊張；但美國府院及英、日、德、法等國都喊話裴洛西訪台未改變「一中政策」，北京不該以此為增加軍事活動的前提。

究竟國際所謂的「一中政策」內涵有沒有改變？劍橋大學即將出版的《中國季刊》（The China Quarterly）系列文章探討一中政策50年，美國印第安納大學助理教授里夫（Adam P. Liff）和喬治亞理工學院學者林坤達（Dalton Lin）在合著系列前導文章，分析國際通行半世紀的一中模糊框架，如今正遭遇哪些困難。

一中政策始自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森（Richard Nixon）和日本首相田中角榮先後出訪中國，打開中共政權國際邦交正常化的大道，把中華民國台灣的外交關係翻轉成非正式形態，這套模式的架構基礎就是「一個中國」。

中國主張的「一中原則」有三句話：世界只有一個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權、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但美、日、歐盟等民主陣營國家的「一中政策」只有前兩句；對第三句話表示「我知道你這樣想」但不置可否，反而強調兩岸問題和平解決、與台灣實質往來，甚至包括出售武器助台灣防衛等等，整套政策是以承認中國代表權、台海穩定、保持與台灣交往為主要元素。

里夫和林坤達指出，數十年來大家就在互相保留模糊空間的一中框架下相安無事，但中共對一中「說的比做的多」，意指對外強勢宣傳自己的一中定義；美國則是「做的比說的多」，也就是強化台灣關係，這對比如今帶來後果。

最明顯的後果是「假話說多了恐變真」。兩位學者認為，北京長期誤導性詮釋一中，得以片面主張別人「犯錯」、限縮他國行為，導致與美、歐、亞等民主國家產生更多摩擦。

里夫和林坤達分析一中框架近年愈來愈難保持模糊的原因，包括中國強勢以違反一中為由，迫使外國企業、明星、球星得對「踩紅線」道歉、改網站，結果遭國際反彈，如2018年美國政府就聲明嚴詞請北京「停止威脅美國航空公司和公民」。

其次，中國更壓縮台灣國際空間，如阻止台灣參與世界衛生組織（WHO），加上惡化的人權紀錄；對照台灣民主化和高度發展，提高民主國家與台灣交往合作的需求，近年最明顯改變的就是歐盟。

2021年歐洲政治人物訪台人數創紀錄，加上歐盟成員立陶宛使用「台灣」為正式名稱被中國解讀違反一中，北京祭出強力貿易報復引起歐盟國家反彈。

美歐政壇這幾年都有人提議改變一中政策，如2020年歐洲議會對中關係代表團（D-CN）成員聯名呼籲歐盟將一中政策「大翻修」。他們表示歐盟當前兩岸政策歸結就是四個字「維持現狀」，但中國行為正在改變現狀，所以歐盟也該因應改變，才能保持平衡。

中國行為使國際一中框架更清晰的另一例，是5月世界衛生大會（WHA），台灣友邦史瓦帝尼（Eswatini）代表在美國代表明顯「盯場」下，主張聯合國一中決議案「只是處理中國代表性問題，既沒有授權中國於聯合國體系代表台灣，也沒有表明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

里夫和林坤達呼籲各方珍惜一中框架模糊的權宜之計，因模糊帶來三個保障如今面臨風險。三個保障是：對中國而言，和平統一很可能；對台灣而言，未來解決方案將不違背人民的自由意志；對美、日、歐等國而言，與台灣關係持續深化不會引發與北京衝突。

不過解鈴恐怕還需繫鈴人，最先破壞者得先自我克制，否則其他人再怎麼選擇只有兩個後果：容忍紅線步步進逼到壓迫自己的生存價值，或聯手畫出另一條紅線。

（作者：田習如；首圖來源：shutterst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