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偽裝 Sora，怎麼成了流量密碼

威爾史密斯再次貢獻了梗圖，上回是奧斯卡的一巴掌，這回是義大利麵的吃播。

2023年3月，一位Reddit網友用AI製作了威爾史密斯吃麵的搞笑影片，面目猙獰，五官變形，看得人胃口全無。2024年2月，OpenAI發布Sora的兩天後，威爾史密斯本尊在Instagram發布了一條吃麵的對比，人變帥了，進食動作也體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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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 Smith（@willsmith）分享的貼文

你以為下半部的影片是由Sora生成的？不，麵是威爾史密斯真人親口吃的。

前腳被Sora的官方演示震撼，後腳看到這條動態，人們陷入了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到哪裡去的人生懷疑。雖然Sora還沒有對外開放，但網路已經變得越來越荒謬了：AI影片越來越接近真實，越來越多真人影片假冒AI。

能不能殺死好萊塢不知道，Sora先把人類的大腦燒乾了

Sora穩定發揮的影片，我們或多或少都看過了，同時OpenAI也把翻車影片大方公布出來，其中有些在社交媒體熱度更高，尤其下面這個提示詞是「考古學家在沙漠發現一把普通的塑膠椅子，小心挖掘並除塵」的影片。

椅子好像是個會呼吸、有想法的異世界生物，不被重力和人力無法束縛，憑空出現、變形，還偷偷帶走了一個人類。這或許並非AI的錯，畢竟提示詞裡沒有寫明，他們是否在地球上。如果影片被分發到社群媒體，可能會打上這樣的標籤：#意識流、#超現實主義、#人類早期馴服野生椅子的珍貴影片。

OpenAI認真地解釋了為什麼出現bug：Sora未能將椅子建模為剛性物體，即外力作用下不改變形狀和體積的物體，所以導致物理交互不準確。

Sora這個摔杯子的影片，彷彿也是吃了毒蘑菇才能看見的藝術，杯子竟然無風自動，液體先像果凍一樣出現在玻璃杯外面才摔碎，每個步驟都在意料之外。

另外，還有倒著用跑步機的運動健將、吹不滅的生日蠟燭、憑空出現又消失的狼群……AI 在不經意間，做出了人腦和特效都想不到的事。

Sora官方宣布以來，AI大老們就在爭論它能否理解物理世界，OpenAI的技術報告沒有明確表態，只是提到，Sora可以模擬現實世界中的人、動物和環境的某些方面，但可能難以精確模擬複雜場景的物理原理，例如混淆左右、咬了餅乾後沒有咬痕。

趁AI還未進化到完全態，不妨腦洞大開。還不穩定的AI影片，完全可以做為靈異、懸疑、恐怖、幻想題材的素材庫，為創作提供新的靈感，越要掀牛頓棺材板的，表現得就越藝術。就像「挖掘椅子」和「摔杯子」，已經可以用到MV、廣告、電影、遊戲裡，看起來還是個大製作，效果縱然詭異，卻意外得很絲滑，完勝Bilibili的「學了五年動畫」系列。

儘管內容已經如此魔幻，還是有網友猶豫了一秒：「不露bug，我都懷疑它是拍的。」「這是在玩魔術嗎？」

這是因為，即使是Sora的翻車影片，時長、畫質、穩定性也依然能夠贏過Pika、Runway 等「前輩」。當其他工具生成的影片不過3到4秒、盡量保持單鏡頭穩定時，Sora把上限拉到了1分鐘，實現多鏡頭的無縫切換，相對準確地保持畫面主體和視覺風格的一致，彷彿會用鏡頭語言和敘事節奏說故事。

乍看之下，好像現場真的有攝影機跟拍，人、物體和場景都在三維空間裡移動，同個角色還能有多個視角。

Sora can generate multiple videos side-by-side simultaneously.

This is a single video sample from Sora. It was not stitched this together after, Sora decided it wanted to have five different viewpoints all at once. pic.twitter.com/eRYNTNTFut

— Brian Roemmele (@BrianRoemmele) February 18, 2024

有人開玩笑說，這是AI生成影片從「動圖」到「影片」的飛躍。翻車的Sora影片當然也可以算入其中，就像亂七八糟寫了一堆程式碼，但恰好能運行。360董事長周鴻禕在微博談到一個很有意思的觀點：Sora工作原理像人類的做夢，我們會夢到奇奇怪怪的東西，但依據的是我們在生活中眼睛看到的東西、積累的經驗，不用像影視工業那樣3D建模然後一幀幀地渲染。

從某個角度看，生成式AI確實像一個夢境機器，越來越接近人類的思維方式，用各種提示詞有概率地製造合理或不合理，不論對錯，它一定會給你一個答案。其實從ChatGPT開始，人們就想藉著AI將夢境落地，小紅書上有不少將夢境可視化的帖子，雖然無法真正還原腦海的效果，卻也將部分精神世界的幻影帶入了現實。

未來的Sora，可能更讓夢境或人類的創意生動起來，輸入文字、圖片或影片，就能「一鍵」加入光影變化、調整畫面角度甚至配上音效。好萊塢的精英會不會失業不知道，網友們已經躍躍欲試，腦洞也有了安置之處。

自嘲一敗塗地的人類，將模仿Sora當成流量密碼

翻車影片之外，Sora的其他影片乍見驚豔，但也經不住放大鏡式的審視。店鋪招牌的亂碼、貓咪的第五條腿、模特兒踏錯的步伐。Bug或許是AI和現實的最後一面牆，但人類自己想把它推倒。

雖然Sora還沒開放給大眾使用，但賣課和賣晶片的賺錢了，玩哏的網友們也找到了渾水摸魚的辦法，發明了一種新的引流方式。他們在社群媒體發布影片時，往文案裡加入「由Sora生成」和像模像樣的提示詞，偽裝成是AI製作的，就像威爾史密斯模仿AI如何模仿自己。各賽道的短影片博主都參與其中。曬萌寵的、打遊戲的、安利偶像單曲的、給產品打廣告的，真的不是給Sora就業靈感嗎？

其中最讓人真假難辨的當屬寶萊塢電影，印度警匪片的情節和特效尤其驚人，對人類來說太超前了，也讓物理學不存在了，連AI都要向他們拜師學藝。如果不是熱心群眾添加註釋，附上了11年前上傳的YouTube網址證明印度電影非人的先鋒性，誰也不敢打包票。

Prompt:

“An agile Indian police officer, in denim jeans and a black polo shirt, steps out of a drifting car wearing aviators, fires at the tires of another car, causing it to flip over. Swiftly, he pulls out the driver just as the car flips over him"pic.twitter.com/azhVxNuFdL

— Brian Roemmele (@BrianRoemmele) February 16, 2024

甚至連Netflix印度官方帳號也來湊熱鬧，從印度抗英神片《RRR》截取了個片段偽裝是Sora生成，按照印度大片一貫的浮誇，頭幾秒確實可能會騙到觀眾。

Tried Sora and the RRResults are amazing!

Prompt: “Indian actor gatecrashes British party with his animal accomplices" 👇 pic.twitter.com/yRFAlzJ04F

— Netflix India (@NetflixIndia) February 21, 2024

這些偽裝成AI的影片雖然是由人類演繹，AI混在其中也顯得平平無奇，但AI未必不能效仿。混淆視聽、自作自受，傷害的還是人類自己，猜疑已經出現了。網友開始擔心，當AI生成和真人實拍真的傻傻分不清楚，但自己沒做過什麼，卻可能「證據確鑿」。

這是懸疑英劇《真相捕捉》上演的劇情：情報機關為了讓罪犯定罪，偽造了監視錄影。他們認為，偽造監視錄影，只是將竊聽資料等非法證據，「重演」為合法證據，事情的確發生了，罪犯的確犯罪了。但是誰也不知道，使用科技的人會不會越界，從移花接木走向無中生有。

辨別AI的應對之法，也可能換個角度，被用來當作金蟬脫殼的妙計。因為AI不擅長畫手，所以之前有個哏圖是犯罪者戴著假手指犯罪，看起來有六根手指，就可以污衊監控畫面是AI生成、沒法作為呈堂證供。AI接近現實的同時，人類也假冒AI。AI偽造呈堂證供，也能被利用讓證據無效。

一個魔法打敗魔法的魔幻世界，可能真的要到來了。AI還無法主動作亂，打破信任的還得是人類自己。

AI還未必能模擬世界，但已經影響了我們看待世界的方式

關於AI讓真實與虛假更難分辨的問題，當我們說到Deepfake換臉時，其實已經討論太多了。Sora又能有什麼不一樣？

最近，OpenAI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舉動──開設TikTok帳號，上傳Sora的作品。OpenAI不僅為每個影片貼心地標註了AI生成，怕人們混淆現實，還附上了提示詞：「一段逼真的影片，展示了一隻可以在水下游過美麗珊瑚礁的蝴蝶」、「一片葉子的微距拍攝，顯示微小的火車在葉脈中移動」、「低至地面的攝影機密切跟蹤叢林中的螞蟻」……

這些影片混跡在真實的短影片中，配上了背景音樂，如果稍微不注意，手指滑得快了些，就可能被認為是真實的。網友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在OpenAI評論區囑咐：「你最好製作浮水印之類的東西，否則人類就注定要滅亡。」

Sora還沒落地，其實所有人都在猜測，影片內容從業者可能是最淡定的一批人，因為他們更加專業，也更懂商業化，Sora的Demo一堆問題，內容的一致性和準確性不夠，做不到甲方精細的要求，技術就很難被引入工業流程。但筆者不是很樂觀，AI影響的早已不只是真假，而是我們看待世界的方式，它並非直接代勞某個剪輯軟體、某個腳本、某個導演。

AI從業者@Kwebbelkop猜測，OpenAI目前只在TikTok發布AI短影片，可能是為了收集觀看次數等相關用戶數據，對模型進行來自人類反饋的微調，未來甚至再造一個AI版TikTok。

短影片的演算法已經非常能猜你喜歡了，如果再加上生成式AI，讓影片內容更加客製化，又會發生什麼事？

未來，我們的觀影體驗也可能發生質的變化，不依賴電影院和串流媒體，可以用大語言模型和影片生成模型決定故事內容和主演陣容。然而，OpenAI對AI產品的期待絕對不只是陪你聊天、製作影片，更深入的野心是讓AI學習人類的自然語言和世界的物理規律。就算局限在影片領域，就讓Sora能做粗糙的概念片，也已經很厲害了。製作影片的方式、內容的風格，甚至我們對內容的喜好，或許都會因為AI而改變。

先不說AI，幾乎人人持有的手機，其實已經影響了影片的拍攝和製作方式，讓人成為自己生活的導演。對著鏡頭邊說話邊化妝的美妝影片、展現個人生活片段的Vlog等，就是在這種影響之下，許多部落客在臥室用手機就能拍攝。短影片的井噴，也讓我們越來越習慣用手機上下滑動，耐心更少，注意力更分散。

儘管相較於Sora，Runway、Pika等影片產生工具能力有限，也已經有人結合Midjourney等圖片產生工具，用它們做了電影預告。因為穩定性較差，所以影片風格也有了取捨，以快速剪輯為主，搭配旁白，注重節奏感和視覺衝擊，但缺少人物的對話和更複雜的場景。

相比之下，Sora可以支援更複雜的場景、動作以及角色與周圍世界之間的互動。有人用Sora的樣片，再用AI語音工具ElevenLabs配音、用iMovie剪輯，就做出了一個更加流暢的、彷彿「一鏡到底」的「電影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