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製狗，還是同一隻嗎？」NFL 前球星複製過世愛犬惹議，動保批：犧牲無辜代理孕狗

「我愛的那個他，終於回來了。但他還是原本的那個他嗎？」這不是什麼恐怖電影的劇情，而是近年生物科技進步，充滿道德爭議與倫理問題的大哉問。

美式足球傳奇巨星兼生技公司Colossal股東的湯姆布雷迪（Tom Brady）4日公開，他現在養的狗狗Junie，其實是2023年過世愛犬Lua的「複製狗」。布雷迪表示，他以公司「非侵入式基因複製」，Lua過世前抽取少量血液樣本完成基因採集，「短短幾個月後，Colossal就讓我們與愛犬複製體重逢。」

布雷迪宣布複製愛犬的消息在網路掀起軒然大波，但布雷迪並非第一個複製寵物的名人。這項動輒數萬美元的技術，長期存在巨大倫理爭議：複製所需代孕母體動物福利問題，到高昂花費與流浪動物收容資源的矛盾，再到複製體與原寵物的差異，都使人們思考：

這究竟是愛的延續，還是科技對生命的僭越？

Lua走了，變成Junie回來了？

《紐約郵報》報導，Lua是布雷迪與前妻吉賽兒邦臣（Gisele Bündchen）共同領養的比特混血犬，兩人社群總是可以看見Lua的身影。但2023年12月，年邁的Lua走完了生命旅程。當時吉賽兒也在社群發文悼念，寫道：「我們的小Lulu，守護天使已升天。你將永遠在我們心中，我們會想你的！」

幾個月後，媒體捕捉到布雷迪家中出現另一隻與Lua外貌非常相似的新狗。不同於Lua是從收容所領養，這隻名為Junie的狗，其實出自Colossal生技公司。

Tom Brady Reveals His Dog Junie Was Cloned from Beloved Pet Lua, Who Died in 2023

(Source: People) https://t.co/TSID3dxo9b pic.twitter.com/dgY1g2HAcZ

— AOL.com (@AOL) November 5, 2025

▲ 湯姆布雷迪與他的愛犬。左為Lua、右為Junie。

從復活瀕危動物，再到復活你家的狗

布雷迪公開表示，他目前飼養的愛犬Junie，就是Colossal以複製技術生出的「複製犬」。他也說自己是股東，並支持複製技術。不久後，Colossal宣布收購美國首家、也是唯一提供寵物複製服務的企業Viagen Pets and Equine。

Viagen曾為芭芭拉史翠珊（Barbra Streisand）與帕莉絲希爾頓（Paris Hilton）等名人複製寵物，亦持有1996年成功複製「桃莉羊」（Dolly the sheep）的專利。

布雷迪聲明表達對這項技術的肯定與期待：「我非常愛我的動物，牠們對我和家人意義重大。我希望這項技術未來能幫助失去寵物的家庭，同時推動瀕危物種保育。」

Colossal以推動「復活絕種動物」（De-extinction）研究聞名，聲稱成功培育出三隻有「恐狼」基因特徵的犬隻，並積極進行重現渡渡鳥的實驗。

這次收購意味Colossal不僅將寵物複製納入技術版圖，也把「基因重建」從實驗室推向日常生活，將「動物複製」推向未知的邊界。

複製一隻狗，需要犧牲多少「代理孕狗」？

美國複製一隻狗的費用為5萬美元、貓3.5萬美元，且須排隊五至七個月。對無法承受失去之痛的飼主來說，這筆價格似乎是避免「無可計量痛苦」的合理代價。然而，哥倫比亞大學犬類認知實驗室主任亞歷珊卓拉‧霍洛維茲（Alexandra Horowitz）指出，若了解複製過程的殘酷現實，動物付出的代價遠超過金錢。

她解釋，複製每一步都充滿倫理問題：首先是體細胞核移植（SCNT），需要從另一隻雌犬體內取出卵子並移除細胞核，再注入複製寵物的體細胞核，並電擊促使胚胎分裂。為了提高成功率，實驗室會將多個胚胎植入「代理孕狗」體內，這些雌犬通常會注射黃體酮（Progesterone），確保複製體子宮進入適合胚胎著床的狀態；或是與結紮公狗「假交配」，提高植入胚胎成功率。

▲ 中國科技公司希諾谷準備為代理孕母小獵犬動手術，將胚胎植入母體。（Source：達志影像）

複製狗的代價，遠超過金錢

最殘酷的是，複製過程需要犧牲非常多隻狗。2022年《科學報告》（Scientific Reports volume）研究顯示，千隻嘗試複製的狗，僅約2%能成功誕生活體幼犬。儘管約20隻複製犬出生後就夭折，研究並未發現牠們的早死率或疾病風險高於一般犬隻，但這個數字背後，是數百隻代理孕狗與實驗樣本的無名狗生的犧牲。

伊利諾大學香檳分校（University of Illinois at Urbana-Champaign）獸醫學院教授高哲銘（CheMyong Jay Ko）坦言：「要做這種複製，確實需要很多狗。」他補充，「目前成功率約20%，且已經算相當高了」。

複製，不如領養

自新冠疫情後，複製寵物的詢問數量急速增加。Viagen的業務經理艾斯頓（Lauren Aston）解釋，許多人隔離時期從收容所領養寵物，陪伴他們度過孤單與沮喪的時期，「但許多人領養的是混種（Mix），無法像買純種拉布拉多，找到另一隻相似的寵物。」

「我們走的是精品路線（boutique），」艾斯頓補充，「提供人們另一種選擇與可能性：儲存寵物的 DNA，讓主人有機會找回同類型的貓或狗。」

▲ 2008年7月1日，首爾國立大學獸醫學院，四隻拉布拉多犬克隆小狗與研究員合照。（Source：達志影像）

但對多數動物保護組織而言，複製從不是選項。收容動物統計組織（Shelter Animals Count）發言人托莉富蓋特（Tori Fugate）指出，新冠疫情後各體型犬隻的收容所停留時間幾乎翻倍，經濟壓力亦讓危機惡化。她表示，領養僅需數百美元，通常還含疫苗、晶片與結紮手術。

「我理解失去寵物的痛苦，但如果想尋回那份愛，只要去你家附近的收容所走一圈，總會有一隻動物在等你。你能改變牠的命運，也能讓牠改變你的生活。」

倫敦法蘭西斯克里克研究所（Francis Crick Institute）幹細胞與發育遺傳學部主任洛維爾巴奇教授（Robin Lovell-Badge）認為，複製動物唯一合理的理由，是出於非情感價值，如提升速度、嗅覺、產奶量，或降低研究動物基因變異，「若只是為了替代失去的寵物──無論是貓、狗還是馬──那就太不明智了，為什麼不去愛另一隻同樣值得你愛的動物呢？」

而且，真的是「同一隻狗」嗎？

雪城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醫學倫理學專家薩繆爾哥洛維茲（Samuel Gorovitz）指出，動物複製最大風險是自我欺騙，「人們認為複製行為本身，對複製的寵物或複製的新生命，並未構成任何實質傷害。但那隻新寵物，永遠不是你過去寵愛的那一隻。頂多是某些地方很像而已。」

《紐約時報》報導，複製並不能讓個性「復活」，只是創造基因「雙胞胎」。報導強調，「即使布雷迪的複製狗，外觀與Lua極為相似，也未必能與布雷迪建立相同情感連結，更不可能記得過往生活或經歷。」

靈魂，永遠無法複製

中國第一隻複製貓「大蒜」（Garlic）飼主黃雨就歷過期待落差。雖然DNA檢測證實新貓確實是原貓的完美複製體，但花紋略有不同，更重要的是，牠對主人的反應也截然不同。

「毛色基本花紋一樣，但下巴的黑毛斑消失了。」黃雨坦言，第一次見到這隻「新貓」時，其實有點失望。

2017年，Viagen也為美國演員芭芭拉史翠珊（Barbra Streisand）複製愛犬。史翠珊透露，心愛的Samantha離世前，她特地取下組織樣本，交由Viagen執行複製程序。最後她迎接兩隻有相同DNA的幼犬，分別命名為Miss Violet與Miss Scarlet，以牠們穿著的衣服顏色區別。

然而，即使基因一致，史翠珊很快發現，複製體無法取代Samantha。她坦言：

我的兩隻複製狗有不同個性，每隻小狗都是獨特的且有自己的性格。你可以複製狗的外貌，但無法複製牠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