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蒙娜麗莎更美的，就是燃燒的蒙娜麗莎」，這是多年前某辯論節目，大家對藝術價值的不同理解方式，那時聽到可能笑笑便算了。
最近幾幅經典油畫「復活」的 AI 影片卻引起大爭議，達 300 多萬次播放，不少人稱之為栩栩如生的藝術；比經典作品更好看的是會流動的油畫？AI 內容是否沒有任何藝術價值？
經典油畫元素不再靜止，顏料開始流動，天空雲朵、火山噴發、海浪洶湧都更生動，彷彿幾百年前畫布突然擁有生命。乍看是視覺盛宴，如果不是幾支影片忘了去掉右下角 Google Veo 浮水印，甚至會以為就是 CG 影片，畢竟對油畫來說，「AI 味」不太明顯。
但點開評論區，發現網友又吵成兩派，有人說這是新時代的藝術，是全新審美；有人不買單，用 AI 時代最刻薄的詞彙「Slop」（垃圾）批評，說等到 AI 有意識了，再來談配不配成為藝術。
同樣 AI 影片，讓人看到藝術、科技、恐懼、憤怒、敬畏、厭煩，還有時代變化。
如果不告訴你這是 AI，第一反應會是？
上傳影片的網友其實不是原主，留言區已有人指出，沒有註明來源，也沒說是用 AI 創作，只是單純賺流量。影片最早現身 YouTube 有 2 千多粉絲的頻道 bandyquantguy，是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藝術與建築學院助理教學教授。頻道影片內容都是不同油畫動起來，長度約 1 分半到 3 分鐘。
被人轉發至 X 的影片達 300 多萬觀看，是他近一個月前的作品。
看著動態油畫時，其實第一眼不會發現是否又是另一支 AI 影片，因油畫門檻較高，是否科班出身或藝術愛好者或在這行工作都會影響吸收度，另一方面，多數時候，所謂 AI 味都是寫實畫面，如現實世界、真人風格影片等。本身就非常特殊的內容，以 AI 處理反而不會突兀。
有網友說是他看過最原汁原味的 AI 藝術作品，因沒有生硬模仿現實，而是創造介於夢境與現實之間的流體美感。而多數人第一眼都是「震撼」，這種迎面而來的視覺衝擊，知道是 AI 產生之後也變成爭議起點。有人覺得很棒，但另一些人覺得光靠 AI 就能得到原本屬於「藝術」的稱讚，又有多可怕。
Slop，AI 是原罪
所以，打壓和看衰成了網友態度之一，Slop 就是代表性關鍵詞。AI 領域，Slop 指以 AI 大量產生成、看似精美卻空洞的劣質品。如 OpenAI Sora 推出後，就有人批 Sora 影片全都是 AI Slop。
這次也有網友說，這種油畫影片不應放到社群媒體，Sora 才是最好歸宿，因那邊充斥 AI 垃圾。但為什麼如此精緻的影片會叫它 Slop，其他 AI 味更明顯的影片卻激不起這麼強烈的反應？
因為這是機器盲目的困境。
反對者認為，AI 內容缺乏意義，就像機器在做夢，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夢。藝術若只有好看就是媚俗，藝術需要意圖、深度和複雜性。而影片裡油畫筆觸變成毫無邏輯的圖元流動，就像單純展示「我能動」而動，沒有任何節奏、理由或概念支持。
對他們來說，AI 最大問題從來不是不好看，而是「不夠人味」。AI 每次選擇只是機率。人類創作作品，畫一幅畫，背後是人生、對世界反思和回應；有情感、時間、技巧、猶豫和失敗。
支持者則說，現在 AI 就像相機剛發明，不是取代傳統，而是擴張想像力，甚至有網友說「我想藝術家作畫前，腦海可能就有畫面，現在我們也能走進他們大腦裡了」。
結果還是過程更重要？
如果影片是拍人類花費千餘小時一幀一幀手繪，網友又會說什麼？大概除了震撼其他還是一樣，會有人說，頂多當手機待機圖，除了好看就僅此而已。
藝術是主觀還是客觀，都還沒有明確界定。網友大概是希望，藝術還是需「努力」才能抵達的地方，而 AI 正在稀釋「努力」的價值。
AI 熱潮起始期，爭議 AI 畫作〈太空歌劇院〉（Théâtre D’opéra Spatial）拿到某比賽頭獎，還有 AI 畫作登上拍場，以十萬、百萬價格賣出。我們處於輸入提示詞就能產生圖片的時代，任何人都不需付出時間金錢學習技巧，就能創作作品，當然作品意義不再能靠時間定義。
▲ 提示詞：將油畫紋理動畫化為黏稠流體類比，厚重的顏料筆觸融化並流動。 旋轉的天空、黏稠的黃色光芒、翻騰的藍色雲朵。
當 AI 將時間成本壓縮到幾秒鐘，神聖感瞬間崩塌，剩下的就只有廉價。「這不難做吧」、「我用 Veo 3 也能產生」，這種東西當然不是藝術。某網友提到，這是很明顯的社會心理學現象，巴夫洛夫的狗。現在只要看到 AI 標籤，反射性進入狂怒模式，無論作品好壞一律說是 Slop。
眼睛說這影片不錯，但大腦說這是 AI，AI 作品都不好，為了調和矛盾，人必須說服自己，它看起來很糟糕。心理效應的確有，但 AI 太氾濫，造成不斷提高我們的審美門檻。沒有 AI 時，讓油畫動起來，可說是「魔法」。現在若作品沒有極強故事性或情感，只是視覺特效，已很難打動各種 AI 效果餵飽的現代人。
無論網友吵得多不可開交，事實無法改變：AI 不會消失，藝術也不會因 AI 出現消失。有人說「電力曾讓蠟燭工廠破產，但人類會適應」。現在的混亂，也許只是新舊審美觀衝突的陣痛期。
如果百年前按一下播放鍵就能聽到音樂，大概也有人覺得只有黑膠唱片才是真音樂；我們只是習慣現場、黑膠、手機、音響都有好音樂。藝術只看最終願景，作者想讓你看到什麼，而不是用什麼工具，花多久時間完成。動起來的 AI 藝術，就算只是幾個提示詞，創作者也傾注了動機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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