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安全法或成為美中地緣政治引爆點

中國人大日前通過《數據安全法》，監管中國境內開展的數據處理活動及安全，並對境外開展數據處理活動，損害「國家安全、公眾利益或者公民、組織合法權益的活動依法追究法律責任」。分析人士指出，這項法律授予中國政府對等的法律工具，對付中國認為美國等不公平針對中國公司的措施，這可能成為美中地緣政治引爆點。

據媒體報導，近年來中國科技巨頭騰訊的微信（WeChat），以及字節跳動的抖音（海外版TikTok）等，在中國和海外不斷發展和壯大，蒐集海量個人數據和資料。在中的美國公司如特斯拉和蘋果等，也蒐集大量中國用戶數據。

觀察人士認為，如何監管公司企業蒐集和獲取的大量數據，確保國家安全和公共利益，並將這些數據加以利用或限制，是中國當局急需應對的挑戰。然而中國數據安全法對數據的控制監管，對該法的具體實施，可能會導致中國與美國等國發生衝突。

廣泛的自由裁量權

數據安全法將於今年9月1日起施行。第二十一條規定，「關係國家安全、國民經濟命脈、重要民生、重大公共利益等數據屬於國家核心數據，實行更加嚴格的管理制度。」

美國智庫資訊技術與創新基金會貿易政策部副主任奈傑爾·科里（Nigel Cory）對美國之音說，中國的數據安全法是世界第一個涉及數據對模糊和廣泛國家安全和公共利益概念影響的管理制度。這項法律最令人擔憂的地方是，授權中國當局對公司如何在全球處理的數據進行法律監督，不僅對中國國內。科里說，該法所指的商業意義「核心數據」到底是什麼，將產生哪些最終影響，目前還不清楚，尚待中國有關部門後續公布實施細則。

他說：「中國的數據安全法名義上採用基於風險方法評估數據對安全的威脅，同時數據安全法也規定嚴格的政府監管控制，以及廣泛的自由裁量權的空間，讓中國政府干預。」

科里說，中國數據安全法對數據的控制監管，明顯成為中國同美國等國地緣政治的引爆點，尤其中國高科技公司在美國受到更嚴格審查時。

他說：「這項法律為中國政府提供法律工具，提供對等法律工具，對付中國認為美國等不公平針對中國公司的措施。」

數據安全法推出之前，WeChat和TikTok最近幾年在海外越來越受用戶歡迎。美國隨著這些社群平台收集的用戶數據越來越多，美國政府對中國公司蒐集的美國公民個人資訊使用也越來越關切，因此增加審查力度。

2020年8月5日，時任美國國務卿的蓬佩奧宣布擴大「乾淨網路」倡議，確保美國網路不受中國共產黨政府影響。他說TikTok和WeChat由於母公司位於中國，「對美國公民個人數據的安全構成重大威脅，更不用說充當中共內容審查的工具了。」

美國商務部去年9月18日宣布，WeChat和TikTok從美國用戶收集大量資訊，包括網路活動、用戶地點資料、瀏覽和搜尋紀錄等，且這些平台都積極參加中國軍民兩用專案，跟中共情報部門合作，因此從2020年9月20日開始，美國禁止美國用戶下載WeChat和TikTok。不過川普政府的禁令在法庭受阻，一直沒有於任期內正式生效。

對美國擔憂安全，TikTok曾表示所有美國用戶的數據都儲存在美國本地伺服器，並在新加坡設立備份系統，但允許母公司字節跳動和其他分支機構共享數據資訊。

今年6月9日，美國總統拜登簽署行政令，撤銷川普政府時期對中國應用程序TikTok和WeChat的禁令，不過也要求評估中國等外國對手的應用程序安全風險。

觀察人士稱，雖然TikTok和WeChat在美國暫時沒有禁止，但拜登的行政令透過設立強力標準和決策過程，將美國置於更有利的位置。因此中國公司能否過關美國安全審查，尚待日後觀察。

懸在空中的刀

華盛頓智庫美國企業研究所國際貿易與科技政策學者克勞德·巴菲爾德（Claude Barfield）對美國之音說，現在中國要求TikTok將全球尤其是美國收集的數據存儲在中國，這可能是個大問題。川普政府時期，中國沒有就美國對中國公司、華為、中興、威脅禁止TikTok等措施採取任何行動，但數據安全法實行後，中國會在美國對中國公司採取行動時，根據情況對美國公司採取對等行動。

他說：「實際上此法律通過，是對未來拜登政府或美國國會可能對中國公司採取任何行動的某種威脅，因此就像懸在空中的刀，中國將嚴厲監管。」

巴菲爾德說，中國數據安全法的規定相當寬泛，授予中國監管部門、中國政府很大決策空間，對付美國或歐盟對中國公司採取的行動。

中國數據安全法第二十六條規定，任何國家與數據和數據開發利用技術有關的投資、貿易等方面，對中國採取歧視性禁止、限制等措施，中國將對該國或地區對等採取措施。

中國公佈數據安全法的第二天，特斯拉6月11日表示將嚴格遵守數據安全法，保護消費者數據相關權益。此前中國生產和銷售的特斯拉汽車，因內建攝影機能記錄並保存用車時間、地點、與車輛同步的手機聯繫人名單等數據，中國當局限制軍方人員和重要國企人員使用。中國當局擔心，特斯拉汽車蒐集的數據可能送回美國，對中國的國家安全構成威脅。對外界質疑，特斯拉表示，絕不會將蒐集的數據用於間諜活動，且承諾將把蒐集的數據儲存在中國本土。

更多風險和不確定性

中國數據安全法還規定，將建立國家數據分類分級保護製度，「對於維護國家安全和利益，履行國際義務相關的屬於管制物項的數據依法實施出口管制」，並對違反相關法律規定的施加嚴厲處罰，其中「違反國家核心數據管理制度，危害國家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的」，「非法向境外提供重要數據的」，「情節嚴重的」，處以最高 1,000 萬人民幣罰款，並責令暫停相關業務、停業整頓、吊銷營業執照；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資訊技術與創新基金會貿易政策部副主任科里說，中國基於國家安全和公共利益在數據安全法訂立的處罰條文，對中國和外國公司來說，都充滿更多風險和不確定性，因中國政府可引用和解釋相關法條來干預，迫使公司企業在法律合規方面要應付更複雜和困難的挑戰。

美國企業研究所國際貿易與科技政策學者巴菲爾德說，數據安全法是中國對全球發出的法律警告，朝雖不是脫鉤卻是中國和世界主要國家和公司更緊張關係的一步。他說，對中國數據安全法，目前尚不清楚美國是否採取更激烈的行動。美國有些討論，採取措施直接對付中國長城防火牆問題。他說，如果美國真的做了，中國肯定會反應，動用數據安全法或網路安全法，以及反外國制裁法等，都是中國可利用的工具。

（本文由 美國之音 授權轉載；首圖來源：shutterst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