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 之父 Sam Altman 有個夢想：工作被 AI 搶走後，發錢給全球幾十億人。不過有個前提：證明你是人。他的方法是「Worldcoin」（世界幣）加密貨幣計畫。
2021 年 10 月 Worldcoin 宣布今年 7 月 24 日 Worldcoin 開始發代幣。中間這段時間，ChatGPT 出生並驚豔世界，害怕被 AI 砸飯碗真的變成許多人心上的烏雲。但仍不好說 Worldcoin 就是人類的曙光還是黑鏡般反烏托邦，這世界大同還沒實現，問題已爆發。
眼睛成「驗票機」
Worldcoin 計畫分三部分：應用程式 World App、數位身分 World ID、新加密貨幣 Worldcoin。照 Sam Altman 藍圖，Worldcoin 每月免費發至手機，讓 AI 創造的紅利為全世界共用，不被少數精英獨占。現在趁熱上車，還有「新手福利包」──新用戶可獲 25 個 Worldcoin，價值約 50 美元，之後每週能再獲 1 個 Worldcoin。
這當然有條件，就是必須註冊並掃描虹膜。
Worldcoin 團隊做了個 Orb 球，功能就是掃描虹膜，收集生物數據，確保眼前是人。Orb 大小與保齡球差不多，用戶看著黑色圓圈，紅外線攝影機、感測器和 AI 驅動的神經網路系統就會掃描眼睛，體驗過的人覺得「像凝視深淵」；因登入驗證碼越來越刁鑽，Worldcoin 團隊想遍所有方法，發現別無選擇：
用生物資料驗證人類…….確實是唯一解決方案。
雖然現代人早就沒有隱私，但提供私密個資給私人企業，還是讓人害怕，有位網友將 Orb 比擬為《魔戒》的「索倫之眼」，收集每人生物數據本身就有巨大風險。2021 年 10 月史諾登推文警告：
不要使用生物辨識技術。人體不是驗票機。
面對多家媒體質疑，Worldcoin 團隊解釋：除非使用者另外更改設置，Orb 儲存的原始圖像會刪除，僅保留數位形式。生物辨識資訊是用來產生「虹膜雜湊」（IrisHash）的，「虹膜雜湊」是儲存在 Orb 終端的程式碼，永遠不會共用，只用來檢查某人是否註冊過。
我們不想知道你是誰，或年齡、種族、性別、眼睛顏色，只想確定你是獨一無二的。
但這不足以打消疑慮。Worldcoin 編織去中心化願景，但所有 Orb 都集中處理資料。某應用密碼學副教授擔心 Orb 硬體安全性：
機器雖會有安全措施，但沒有一樣技術絕對安全。
更可怕的是虹膜驗證也不是百分百準確。以太坊聯合創辦人 Vitalik Buterin 部落格文寫說：
如果 Orb 製造商惡意或被駭客攻擊，可能產生無限假虹膜雜湊值和 World IDs。
遠大野心與沒有答案的問題
個人隱私不是 Worldcoin 唯一遭質疑點，每月免費發放世界幣，又是誰買單，確保這專案可持續？Worldcoin 計畫早期投資者 Jesse Walden 卻沒法解答：
多數新創一開始都沒有想好商業模式，通常只專注增長，增長最終會產生價值。
Sam Altman 似乎也不太確定，方案有點投機味：
短期人們想購買 Worldcoin 時，就會有資金流入這經濟體，新 Worldcoin 買家是有效獲利方式。
總之先拉人進來，至於長期，Sam Altman 還沒有想清楚：
最終可想像 AGI（通用人工智慧）世界會有各種好事。但我們還沒有確切計畫。這階段不是重點。
公布 Worldcoin 時，Sam Altman 說：「新加密貨幣，盡可能公平分配給最多人。」但他說的公平不一定能實現。Worldcoin 白皮書表示初始供應量上限為 100 億，四分之三將在 15 年內分配給使用者，其餘分給員工和投資人。但 7 月 24 日當天只發行 1.43 億，1 億借給第三方金融市場特殊參與者，負責保持市場活躍。
某加密審計公司指出，初始供應量少、用行銷搶市占的分配方式，可能導致不準確估值，只有利私人投資者，一般人根本賺不到錢。
發行日 Worldcoin 一度達 3.58 美元高點，隨後落至 2.52 美元。
不明朗的未來也無法打消人們賺錢的熱情。世界幣發行第三天，世界各地排起蜿蜒隊伍只為了報名，每 8 秒就有一個人驗證。他們身分各不相同，幣圈人士、科技媒體、OpenAI 粉絲……然而打動多數人的，不是摸不著邊際的未來，和 AI 也沒什麼關係，他們只為了免費贈送的 25 顆 Worldcoin 而來，希望重演比特幣暴富夢想。
技術殖民，加密夢想
Worldcoin 最近才發幣，但過去兩年也沒閒著，一直尋找全球各地虹膜掃描進資料庫。可能有些反常識，Worldcoin 首批 50 萬測試者，並不是發達國家加密精英，而是肯亞、蘇丹和印尼等地平民。
但負責推廣是當地合作團隊。資料對 Worldcoin 很重要，對合作人員也很重要，每有一人掃描虹膜，他們就能抽成。截至 2022 年 3 月，Worldcoin 掃描過 24 國 45 萬名使用者，14 國是發展中國家，8 個在非洲。幣圈人士 ZachXBT 推文：
最令我驚訝的是，Worldcoin 團隊吹噓有多少使用者，但其實一直在剝削發展中地區。
2022 年 4 月《麻省理工學院技術報告》發表 7 千字專文，就是調查 Worldcoin 前期實驗。作者認為，儘管 Worldcoin 雄心萬丈，承諾提供基於加密貨幣、公平分配的全民基本收入，但當時所做只是以較窮困階層人民的身體數據建立生物資料庫。
團隊用欺騙性手段收集的個資比承認的要多，且未獲民眾知情同意。
Worldcoin 團隊回應，說計畫幾年前確實還未成熟，現在進步很多，請用看待培育創新的眼光看他們。報告也有誤會，當時超過 50% 註冊用戶來自挪威、芬蘭等歐洲國家，測試兼顧城市和農村、發達地區和發展中地區。
但不管怎樣，在不發達的弱勢地區推行加密貨幣實驗，成本更低也更容易，本質就是「技術殖民」。協助人員甚至隱瞞真實目的，以贈品誘導當地居民。肯亞等國花不到 0.5 美元就能讓人們放棄生物個資。2021 年 3 月，蘇丹 Worldcoin 合作團隊發現，很難解釋什麼是數位貨幣給連電子信箱都沒有的當地人了解，於是改成舉辦 AirPods 有獎競賽，吸引了約 2 萬名民眾。
這些加密貨幣「小白鼠」很類似非洲等 AI 模型負責標註資料的廉價勞工。AI 資料庫來者不拒，但須靠人工刪除有害部分，這是網路最黑暗的角落，充斥性虐、自殺、酷刑等。當 AI 最後粉墨登場，標註工完成單調卻重要的工作，帶著心理創傷和微薄薪資又隱入黑暗。
遭各界質疑後，Worldcoin 通向世界的門關上了幾扇。2 日因資訊安全問題，肯亞通訊部暫停 Worldcoin 經營權，並開始調查。2022 年 11 月後德國也在調查 Worldcoin，因擔心其取得大量敏感資料。法國、英國也開始調查。甚至 Worldcoin 沒辦法落地美國，因監管機構擔心加密貨幣變成投機和詐騙工具。
雖然官網數據仍在增長，目前有 220 多萬名使用者，遍佈 30 多國，Worldcoin 目標是 2023 年底註冊用戶達 10 億。Worldcoin 能嘉惠世界每個人嗎？這不用看就知道只是夢想，但 200 多萬使用者，只是因 ChatGPT 之父背書和微薄報酬，就毫不猶豫 5 分內交出虹膜資料。
筆者的感想是，如果 Sam Altman 不是其中一員，才考慮參加 Worldcoin 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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