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丹佛大學和 Google 共六名研究員 4 月聯合發表轟動業界的論文，內容為研究者建購虛擬小鎮「Smallville」，並將 25 個 AI 小人放入模擬環境，用程式讓 AI 小人像真人在此工作生活。
這樣說可能還很抽象，舉幾個例子說明。論文當然有附影片，能看到是畫素風2D虛擬小鎮，住宅、學校、公園、餐廳、咖啡館和商店等基本生活設施一應俱全，觀眾是以俯視角度觀察每個AI小人在做什麼。每個AI小人都有名字，且頭上會有個Emoji對話泡泡，顯示正在做什麼，如🦷代表刷牙，📖✏️代表寫日記，💻✉️在收信，就像〈模擬市民〉介面。
Smallville小鎮誕生時間是今年2月13日早上6點整，從下方AI小人即時狀態一覽圖看來，這時間大部分人還在睡覺。
虛擬小鎮開始運轉前，研究者已幫每個AI小人寫好簡單人物介紹，也是最基礎的行為指南，如John Lin（JL）的描述是：
- John Lin是柳樹市場藥局老闆，喜歡幫助別人，總是想辦法讓顧客更容易買到需要的藥品。John Lin和大學教授妻子Mei Lin，以及還是音樂理論學生的兒子Eddy Lin生活在一起；John Lin很愛他的家庭。
- John Lin認識鄰居Sam Moore和Jennifer Moore夫婦好幾年了，John Lin認為Sam Moore是善良的人。
- John Lin和鄰居Yuriko Yamamoto很熟。
- John Lin知道鄰居Tamara Taylor和Carmen Ortiz，但還沒見過面。
- John Lin和Tom Moreno是藥局同事，John Lin和Tom Moreno是朋友，喜歡一起討論政治，John Lin對Moreno和妻子Jane Moreno還算了解。
John Lin也設定成「有耐心」、「溫和」及「做事有條理」的人，每天會在晚上10點左右上床睡覺，早晨6點起床，下午5點左右吃晚飯。看到這可能發現，AI小人介紹大部分都是和其他AI的關係（而不像影視作品注重某個人），代表小鎮每個AI都不是孤立的，時時刻刻都和別的AI有交流。
以John Lin 2月13日這天生活來說，早上6點，John Lin是全家第一個起床的人，起床後刷牙、洗澡、吃早餐和看新聞。8點兒子Eddy Lin也起床準備去上學，Eddy準備要出門時，John追上Eddy並有如下對話：
John：Eddy早，昨晚睡得好嗎？
Eddy：早安爸爸，我昨天睡得很好。
John：很好。你今天要做什麼？
Eddy：我在為我們班創作新歌，這週就要交件了，我想快點完成。我玩得很開心！
John：聽起來很棒！
Eddy出門後不久，妻子Mei Lin也起床了，問起兒子，又發生如下對話：
Mei：Eddy已經去學校了？
John：是的，他剛走。他正在為他們班創作新歌。
Mei：那太好了！跟我多說點。
John：我想他真的很享受，他說他玩得很開心。
Mei：太好了！我為他感到驕傲。
對話到這裡結束，Mei繼續上課和寫研究論文，John也在早上9點前去藥局上班，開始一天生活。當然對話同樣用Emoji的💬表示，可點擊影片下方AI小人形象查看說了什麼（以及動作描述、位置和人物介紹等）。
隨著AI小人陸續起床開始新的一天，類似對話和互動幾乎隨時發生。或許有人會說，這聽起來只是工程師設定好的台詞，就像遊戲NPC，行動軌跡是什麼、該和誰說話、說些什麼，都是提前寫好的程式。不過這虛擬小鎮的「神奇」之處在於，有基礎「人設」後，25個AI小人相遇、對話等互動，都是自動產生的。
這讓虛擬小鎮看起來更像真實社會，就像我們經常和朋友討論最近發生的事，同樣情景也會在虛擬小鎮上演。Sam和Tom某天在雜貨店遇到（當AI注意到對方時就可能產生對話），Sam對Tom說想出來選市長：
Sam：嘿Tom，最近怎麼樣？
Tom：很好，謝謝。有什麼事嗎？
Sam：我想和你談談。我在準備參選市長。
Tom：真的嗎？真是個好消息！你為什麼想參選？
Sam：我參與政治也好幾年了，我覺得能改善社區更多。另外，我想給大家一些新想法和觀點。
稍晚Sam離開後，Tom又碰到另一個場合聽說Sam要選市長的John，兩人又談起Sam選上的可能性：
John：我聽說Sam Moore要參選市長。你覺得他獲勝的機會大嗎？
Tom：我覺得他很有機會。他很努力經營社區，應該會得到很多支持。你覺得呢？
John：我覺得他做得很好。我很想知道選舉結果如何。
Sam要選市長的消息很快傳開，有AI支持有AI猶豫──有這種情形其實挺讓人驚喜，一開始研究者只是設定Sam「告訴鄰居要競選市長」，後來所有AI都知道這件事，甚至還會討論，說不定AI會進化到Sam遊說居民這種橋段。
不只這樣，不認識的兩AI小人，可能因一次偶遇成為朋友。某天在強生公園散步時，Sam遇到Latoya Williams（設定沒說兩人認識，只說Latoya和其他AI聊天中心話題常是她的工作攝影），於是自我介紹後閒聊。Latoya提到正在執行某攝影專案，「我來這裡就是為這專案拍照」。
Sam不僅記住這件事，再次遇到Latoya時除了問候還會關心專案：「嗨Latoya，專案進行得怎樣了？」Latoya回答：「嗨Sam，一切都很好！」
▲ Latoya在房間編輯照片。
甚至有更複雜的活動出現，如籌辦情人節派對。Hobbs咖啡店老闆Isabella Rodriguez準備在2月14日（也就是小鎮誕生第二天）下午5~7點舉辦情人節派對，並邀請每個她遇到的AI小人參加。
Isabella花了整個13日下午裝飾咖啡店，中間經常來咖啡店也是Isabella朋友的Maria也來了，Isabella請Maria幫忙布置，Maria同意了。
▲ Isabella挑選情人節派對裝飾品。
因人物設定有寫到Maria對Klaus有好感，那天晚上她也邀請Klaus參加第二天情人節派對，Klaus欣然答應。情人節當天，包括Maria和Klaus共五個AI小人來參加派對。兩天內其實只有「Isabella要辦情人節派對」和「Maria對Klaus有好感」是一開始就設定好了，其他如消息傳播、裝飾咖啡店、邀請暗戀對象、到達派對及互動等，都是AI自發，這只能說令人歎為觀止。
和AI小人或「AI智慧體」相關的研究，如輝達VOYAGER、商湯科技聯合清華大學與上海人工智慧實驗室等通才AI智慧體「Ghost in the Minecraft」（GITM），都是研究讓AI自己玩〈當個創世神〉甚至破關。
之前新創公司Fable藉GPT-4產生一集《南方四賤客》，每個角色都為AI智慧體，能自發進行符合身分性格的對話，不過和以上AI智慧體相比，史丹佛和Google的Smallville虛擬小鎮更「原創」，所有場景（小鎮公設、道路、綠化帶，室內陳設等）、人物（每AI小人個性、工作、作息和人際關係等）都全新設計，等於創造新世界，和美劇《西方極樂園》預言過的大型西部主題樂園非常類似。
《西方極樂園》人類可進入主題樂園，論文介紹使用者也可以AI小人形象進入Smallville，「居民對待人類控制的AI智慧體和其他AI沒什麼不同」，也能意識到真人控制AI小人的存在，互動並記住對方行為。
同樣就像人類遊客可干預《西方極樂園》機器接待員行為，使用者也可改變環境干涉Smallville的AI小人行動，如把Isabella家浴室水龍頭設成「漏水」，她就會到處找工具嘗試修復。人類干預AI小人，以及AI小人說的話、行動等，都是靠ChatGPT做決策，也就是說，人類只需輸入自然語言，虛擬小鎮AI就可有目的計畫地動起來。
有人可能會說講得這麼天花亂墜但到底可不可靠？我們都知道，現在熱門的人工智慧領域，很多研究者都是免費公開論文，但不是所有論文成果都能成真。有人甚至諷刺，有些論文更像「名叫論文的宣傳資料」。
幾天前Smallville研究者宣布在GitHub開源程式碼，作者之一史丹佛大學Joon Sung Park也推文公告好消息：
How might we craft an artificial society that reflects human behavior? My paper, which introduced “generative agents,” will be presented at #UIST2023 and now has an open-source repo! w/ @joseph_c_obrien @carriejcai @merrierm @percyliang @msbernst https://t.co/yESmpevNlv 🧵 pic.twitter.com/ww6akIdGQk
— Joon Sung Park (@joon_s_pk) August 8, 2023
論文連原始碼一起公布，和只發表論文，兩者完全不同。同樣是人工智慧研究，很多研究員選擇只發論文不公開原始碼，部分是不捨得將辛苦研究的成果輕易公開，另一方面可能覺得系統還不夠成熟（說好聽點是不夠完美，難聽點可能是論文「吹牛過頭」，怕被人質疑）。
作者願意公開Smallville原始碼又開源，至少說明對專案非常自信開放。開源也是現在人工智慧領域大語言模型發展趨勢，AI祕密越來越少，開源社群才能集思廣益、加速模型最佳化反覆運算等好處越能體現，開源模型後勁也可能超過封閉模型。
Smallville原始碼公布後不到四天，GitHub星數就超過7.3K。不少網友都很興奮，輝達首席AI科學家Jim Fan還激動轉發：「Smallville是2023年最鼓舞人心的AI智慧體嘗試……一群AI可能推動文明進化，我們前方有無限可能性。」
The famed Stanford Smallville is officially open-source!
25 AI agents inhabit a digital Westworld, unaware that they are living in a simulation. They go to work, gossip, organize socials, make new friends, and even fall in love. Each has unique personality and backstory.… pic.twitter.com/wMMEz5TvDy
— Jim Fan (@DrJimFan) August 9, 2023
已有網友期待Smallville成果可用在經典開放世界遊戲，如〈上古卷軸：無界天際〉、〈動物森友會〉和〈寶可夢〉等，和NPC對話可能不再重複乏味。還有人提議不如在Twitch直播Smallville的每天生活。
當然也有人對AI是否比擬真實世界提出疑問。「問題在最可能用到的大語言模型已馴化，不能反應人性和行為，只會展示善良面，不會有憤怒、嫉妒和愛恨等情緒，讓這個模擬世界非常不真實。 」
話雖如此，Smallville可能是目前看起來最真實的AI模擬人類世界。關鍵在將人類特有的記憶力賦予AI。現實世界人類行為非常複雜，雖然有很多大模型單一時間點模擬出可信的人類行為，但如何讓AI個性長期保持一致是不小的挑戰，需有一套架構管理AI不斷增加的記憶，讓記憶不會隨時間過去消失。
作者設計一套使AI智慧體保持記憶的架構，像下圖所示，AI先認識周圍環境，並將所有事情記下來，存進「記憶流」，接著AI計劃下步行動或反應時，便會從記憶流搜索，形成決策方案，指導AI之後行為。
以下是Isabella決策過程範例：
宣布開源時，Joon Sung Park也說了幾點感想，關於「將來大型語言模型會長什麼樣子」，長期目標是通用人工智慧，遊戲也是可先應用領域。
不過人類角度出發的應用實裝前，畫素版西方極樂園的AI居民似乎發展比我們想的更快，現在AI小人行為不再只是日常行動。a16z的AI小鎮專案，某些AI小人開始「自發」閱讀《1984》，並推薦其他AI小人去看《美麗新世界》等經典著作。想來就讓人細思極恐，難道《西方極樂園》AI覺醒真實版就要上演了？
（本文由 品玩 授權轉載；首圖來源：Joon Sung P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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