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 N 號房再現！大量女性被 AI 換臉，波及 500 所學校、超過 22 萬人涉案

知名動漫《攻殼機動隊》主角草薙素子全身義體化，懷疑自己是否是真的，身體、記憶和其他人的關係都能複製時，就無法成為存在的證據。

AI 歌手爆紅時，孫燕姿回應也是類似觀點：你並不特別，你是可預測的，且不幸也是可客製的。我們能再加一句，任何人都能用 AI 描述產生，哪怕從未做過某些事。魯迅說過，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人類男性想像力共通，毫不意外，每當科技有新進展，一條垂直賽道會立刻開發成熟：色情。

曾因 N 號房震驚世界的韓國，2.0 版火熱上映。

普通人對普通人的暴力

第一次 N 號房事件，作案人用加密通訊軟體 Telegram 建立多個聊天室，散播性剝削內容，這次也發生在 Telegram。兩者主要是犯罪手段的差別：一是偷拍，一是 Deepfake。讀者對 Deepfake 應不陌生，用 AI 產生非常真實的影音或圖片，模擬沒發生過的事。

Deepfake 常用在娛樂圈和政治人物，但現在普通人拿來傷害其他普通人。N 號房 2.0 的加害者將魔爪伸向身邊家人、同事和同學，很多 Telegram 聊天室照學校或地區組織設立，一群有共同熟人、臭味相投的話題。

▲ 按高中區分的聊天室。

除了身邊女性，女明星也是偽造對象。有些聊天室甚至用職業分類，如老師、護理師、軍人等。《韓民族日報》報導，某成員高達 22.7 萬人的 Telegram 聊天室，只要女性照片，就能 5~7 秒產生 Deepfake 創作。22 萬人有多高？韓國 2023 年新生兒人數只有 23 萬，總人口只有 5 千多萬。

聊天室有可將女性照片合成為裸照並調整胸部的機器人，用戶進入聊天室後，會立即彈出視窗：「現在發送你喜歡的女性照片。」

▲ 聊天室截圖，說明 Deepfake 使用方法。

成員量多到令人髮指，或許和「准入門檻」不高有關：X（原 Twitter）搜尋特定關鍵詞就可找到連結。聊天室還有變現模式，前兩張照片免費，之後要收費，每張照片收 1 鑽石（0.49 美元）。付款方式只有虛擬貨幣，以便匿名。如果邀請朋友，也能拿到免費額度。

但也有些聊天室要「投名狀」：想進群，先交出十張親友照片，並通過面試。聊天軟體 KakaoTalk 的頭像、Instagram 照片都能當成「原料」。更細思極恐的是，受害者和加害者的青少年比例都不小。

有人做出即時更新地圖，顯示犯罪發生在哪些學校，就算女子學校也有受害者，因加害者不一定是同學。到底有多少學校學生受影響還未有定論，有人稱說超過 70% 韓國學校。8 月 26 日《韓國中央日報》報導，至少約 300 所學校甚至有小學的學生受害，8 月 28 日 WSJ 報導數字擴大到 500 所。網友評論區震驚：「這幾乎是整個韓國的學校！」

雖然還沒有調查結果，但以往數據也能說明情況的嚴重性。韓國婦女人權研究所統計，今年 1~8 月共 781 名 Deepfake 受害者尋求幫助，有 288 名未成年人，佔 36.9%，真實數字一定遠遠超過。

另韓國國家員警廳稱，2023 年初約 300 名被指控製作和分發假裸照的人，約 70% 是青少年。不少韓國女性甚至到中國微博求助，雖然不會中文只能機翻，也要傳遞無助和恐懼，「N 號房 2.0」一度衝上微博熱搜。

有些網友奇怪為什麼韓國女性跑到中文網路求助，其實不只中文，韓國女性也有用其他語言發聲，除了韓國，新加坡、土耳其等國媒體都報導這起事件。她們認為，讓外國人關注和批評的話，媒體才會積極報導，政府部門才會認真調查，而不是裝聾作啞和息事寧人。

一些犯罪證據乃至始作俑者身分都是韓國女性自己調查，類似 N 號房。好在韓國總統和在野黨領袖都表態了，總統尹錫悅說：

Deepfake 是明確的數位性犯罪，我們將徹底根除。

Deepfake 一開始被視為惡作劇，但顯然是以匿名掩護技術犯罪，任何人都可能成為受害者。

Telegram 的伺服器在海外，首席執行長又被法國拘留，調查有困難，韓國通信標準委員會已致函，要求法國政府配合調查 Telegram。輿論關注後，這些聊天室行為略為收斂，但《韓民族日報》追蹤報導，有些賊心不死的使用者，會用更嚴格「身分驗證」開更隱密聊天室繼續 Deepfake。

▲ 聊天室截圖，用戶討論加入更隱密的聊天室。

假內容，真傷害

Deepfake 不是新鮮事，但傷害很少被正視。韓國女性將社群帳號設為私密帳號，或刪除網路照片，嘗試補救，她們既痛苦又懷疑，不知道照片被分享到哪，傳播多廣，更不理解為什麼都是要求受害者不要上傳照片，而不是教訓加害者。

當女學生在 Instagram Story 呼籲「把上傳照片都刪掉」，同校男生卻說「妳們太醜了，根本不會用那些東西改造」這類言論。

▲ 加害者說女性地位太高。

網路還有一種聲音：「不知道這種事會造成多大傷害」、「如果是幾個人自己製作，傷害應該很小吧？」但受害者經歷的不僅是看到自己的臉被 Deepfake，加害者還會侮辱女性，散布位置、電話、學生證等個人資訊，造謠私生活，造成其他男性接近並騷擾她們。更可怕的是遇上「報復色情」：加害者以傳播 Deepfake 影音威脅，勒索和傷害女性，造成二次傷害。

《韓國先驅報》報導，17 歲京畿道高中生 Song，以前常分享跳舞照片和短片，某天 Instagram 收到附三張露骨照的匿名私訊：「妳朋友和父母知道妳有這面嗎？」這些照片都是 Deepfake，但幾乎無法區分真或假。惡夢沒有結束，她回覆那人只讓對方更興奮，提出更多要求。

▲ Song 和加害者私訊來往，據 Song 要求修改並翻成英文。

沒有誰能分擔痛苦。甚至有受害者表示：「我知道的世界崩塌了。」這和加害者的代價當然不對等。

▲ 聊天室截圖，猥瑣發言如「可設定想要的姿勢製作照片，超爽」。

事件尚未塵埃落定，但韓國之前 Deepfake 判決，某起 8 月 28 日一審。從 2020 年 7 月到今年 4 月，朴某盜用大學校友等女性受害者臉部照片，製作 419 支 Deepfake 色情影片，傳播 1,735 支，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受害者從 2021 年 7 月輾轉奔走，才成功將加害者推上審判台，讓朴某 5 月被起訴。

因為這次大型 Deepfake 事件，韓國政府部門考慮，將最高刑期從五年提高到七年。考慮到 Deepfake 青少年犯案很常見，但法律有漏洞，韓國正在衡量義務教育階段罪犯的最高懲罰。

今日 Deepfake 在很多地方仍是灰色地帶，保護力跟不上威脅速度。如美國，受害者是成年人，各州各有法律規定，或為刑事犯罪，或民事訴訟，但還沒有聯邦層面法律禁止 Deepfake 色情內容。

▲ 聊天室截圖，成員聊共同熟人。

之所以立法困難，原因在有些觀點認為，Deepfake 圖片主體臉就算是你，其實不是你，所以隱私沒有真正受侵犯。然而誰都清楚，圖片雖然是假，傷害可是真的。而立法速度一向緩慢，未露面的加害者只是「偃旗息鼓」，等待「捲土重來」。

作惡太簡單，Deepfake 和所有人有關

韓國並非個例，Deepfake 風暴不限國界。2023 年 9 月，西班牙小鎮阿爾門德拉萊霍，一群男生將女同學社群媒體照片上傳到「一鍵脫衣」AI 工具，小鎮有五所中學，女同學「裸照」在至少四所學校學生間流傳。

這工具可經 App 或 Telegram 使用，受害者至少 30 名，12~14 歲女學生。始作俑者多和她們認識，也是未成年人，至少有十個，部分甚至未滿 14 歲，不用遭刑事審判。他們在 WhatsApp 和 Telegram 創建聊天室傳播「裸照」，再用 Instagram 威脅受害者，勒索金錢和真的裸照。

美國紐澤西州某高中也發生類似事件，受害者約 30 名，男同學在暑假製作「裸照」，校長保證所有圖片刪除，不會再傳播，始作俑者被停學幾天，又像沒事人回到「案發地點」上課。

Deepfake 最早起於 2017 年 Reddit，將女藝人的臉換到色情片女優身上，或惡搞政治人物。技術原理有兩條：一是編碼器─解碼器，圖片壓縮重建，將臉換成另一張；二是生成器─辨識器（即生成式對抗網路，GAN），對抗訓練產生逼真圖片。

現在 Deepfake 更廣義，不限換臉，通稱以科技偽造真實的一切行為。複雜技術原理藏在幕後，使用者面前只是「開箱即用」介面，青少年都能輕鬆創造假內容，Deepfake 從技術墮落至幾乎沒有門檻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