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企業淨利飆出歷史新高，賺得盆滿鉢滿之際，卻陷入無力支應貨款，必須找協力廠商量展延票期的困境，這是什麼狀況？
這種不可思議的情境，正發生在10月底剛滿50歲的全球自行車龍頭巨大。
原本，巨大今年前三季淨利突破56億元，年增率達16%，創歷史新高水準，且全球景氣翻轉的關鍵時刻，自行車因環保減碳特性，也被市場認為是逆勢抗跌的產業之一，氣勢如虹。
尤其10月底，巨大董事長杜琇珍與執行長劉湧昌接受《商周》專訪，提及自行車疫情紅利退潮的新挑戰時，雖坦言有「歐洲（需求）會退，但不會退太多」、「美國是有去庫存的壓力」等隱憂，但對前景仍相當樂觀。
不尋常的是，12月12日巨大對外證實，有發出一紙「要求供應鏈自12月起至明年3月，將貨款票期展延45天」希望協力廠商能共體時艱的信件，面對各方對巨大資金緊張的質疑浪潮湧進。
「你要相信我們真的沒有資金問題。」劉湧昌對《商周》記者強調。
為何這家賺錢企業無法如期支付貨款？「巨大是成也庫存，敗也庫存。」一位不願具名的中部自行車設備廠二代說。
景氣好的高庫存：賣到同業眼紅的贏家
原來，巨大有捷安特等自有品牌與經銷門市，高達65%自產自銷比重比同業更高，且2021年營收818億元，也比美利達等同業大一倍以上，無論材料或成品庫存，長年高於同業，並非近期才發生。
好處是2020年疫情衝擊，導致零組件斷料，市場需求大爆發時，別人無車可賣，巨大因庫存較高，有源源不絕貨源能滿足市場，成為當年讓獲利最大化、同業都眼紅的贏家企業。
「巨大一向庫存比別人高，前兩年我們沒車，也很羨慕它有車賣，也不能說什麼。」一家上市櫃自行車廠高層說。
景氣壞的高庫存：應變不及，反淪為首當其衝的受災戶
相對壞處是，當市場需求快速反轉，一旦應變不及，也是首當其衝的受災戶，因買進材料零件或組裝完成、擺在倉庫或門市的單車，都比別人更多，甚至賣給品牌商或經銷商的單車，也因對方賣不掉，造成付款延遲，大量投資無法變現回收，就成為卡住企業營運現金流的一大威脅。
攤開巨大財報，今年前三季應收金額與存貨合計金額逼近551億元，約營收八成，存貨金額375億元創新高，等於巨大生產的車子許多賣不出去，或賣掉了卻拿不到錢，無法變現入帳，導致明明很賺錢，卻需要協力廠商分攤代工客戶給巨大的延遲付款壓力。
「巨大合理存貨天數應是100~120天，現在飆到180天，應收帳款也暴增，這就是銷售不如預期。」一位資深會計師分析巨大財報說。
三大自行車組車廠，愛地雅應收金額與存貨合計金額的營收占比比巨大高，達96%；至於美利達，由於同數據的營收占比僅約52%，還處於相對合理的水位（詳見以下自行車三雄比較表）。
▲ 三大自行車組車廠應收金額與存貨合計金額的營收占比，美利達最穩健。
短線有撐，若2023下半年無改善將掀產業危機
這將對巨大帶來多大的衝擊？短線有撐，但一拖長，中長線恐拖累整個產業發展。
綜合多方說法，短期也就是明年上半年前，現在市場已超額供給，巨大又有大量庫存，勢必要減產才能避免惡化，降低未來營收衰退衝擊；不過財務面巨大團隊已先採取現金增資、發行公司債等策略，目前帳上現金與約當現金還有超過130億元，有望安然撐到明年上半年，但受巨大衝擊且體質較差的協力廠商就很難說。
但中長期，也就是明年下半年的挑戰是，假如景氣復甦仍不明顯，龐大庫存無法有效去化，巨大勢必進一步籌錢應急，屆時考驗是巨大的變現力，包括土地質押、股價質押的實力。
由於巨大在台灣並沒有雄厚的土地資產，能拿來抵押借錢，股價由於上述減產、營收下滑，勢必受牽連下跌，且異常狀況無法解除，很可能拖越久跌越大，到那時候抵押借貸的價格也會打折，屆時要看大股東願不願意拿過去獲利幫助企業度過難關，假設上述關關難過，整個台灣自行車產業恐陷入更大危機。
巨大發言人李書耕回應，假如巨大狀況真那麼糟，就不會採取限期展期，會這樣做，就是有信心明年3月前解決問題，恢復正常營運，這次主要是因應代工客戶需求，基於危機意識考量，才做分攤風險的展期要求，此外，雖然巨大今年還未減產，但不排除明年會採取保質減量策略因應。
資誠聯合會計師事務所前所長張明輝還指出，自行車只是台灣外銷產業的縮影，巨大只是第一個發難的企業罷了，這種全球消費力衰退的經濟衝擊正要開始，包含電子零組件、筆電、IC通路商等早就都遇到這股急轉直下的逆風，只是每家業者因產業不同、應變好壞不同，災情程度還不像巨大那麼明顯，台灣應該小心接招應對，互相幫忙，才有機會度過難關。
（作者：林洧禎；本文由《商業周刊》授權轉載；首圖來源：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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