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早晨，住在舊金山的軟體工程師 Anna 像往常坐在電腦前，打開 ChatGPT 輸入「幫我規劃一天行程」。
ChatGPT回答「當然可以！」就列出整天計畫，還說「妳可以根據情形隨時調整」，Anna想了想，補充「我晚上9點要哄小孩睡覺，重新幫我規劃」，這次ChatGPT晚上行程增加了「幫小孩準備第二天上學用品」和「幫小孩洗澡睡覺」等項目。
ChatGPT等AI工具風靡全球後，Anna周圍越來越多人開始把它當成生活和工作助理，Anna不僅會問ChatGPT如何安排行程，也會請它處理簡單任務，如幫某程式增加一個功能等。不過遇到較複雜的任務，即便ChatGPT很強，Anna也覺得有點力不從心。「說了一堆要求，但它給我的程式常不是我要的。」
Anna道出困擾不少科技公司的問題：強大工具面前，如何與它對話，完成專業工作？於是新興職業提示工程師（Prompt Engineer）應運而生，不少公司求賢若渴，年薪甚至開到高達33.5萬美元。
提示工程師工作是幫助訓練大型語言模型（LLM），讓AI完美理解人類需求，勝任更多工作。簡單說就是將較複雜任務拆分，用長度有限的自然語言，一步步詢問AI以獲得準確回答。而自然語言對話，對人類是再日常不過的事，為什麼突然重要起來？
重啟對話：邏輯讓AI更懂需求
舊金山AI公司Anthropic提示工程師薪水高達33.5萬美元，工作描述是「這是程式設計、指導和教學結合」，負責幫助公司構建提示詞庫，使LLM完成各種任務。到底什麼是提示詞，提示工程師又是什麼？
照學者定義，提示是一組文本或指令，指導ChatGPT等AI模型產生輸出。換句話說，提示是特定文本，目標是讓AI模型產生符合特定標準或參數的結果。
提示工程就是創造和完善提示，以產生想要結果的過程。提示工程目標是創建準確有效的提示，提示工程師用自然語言下純文字命令給AI模型以執行工作。相比之下，傳統工程師只用程式設計語言，通常需要寫許多程式和大量知識，以執行相同工作。
提示工程師薪水這麼高，很大程度是因語言模型成功取決於提示有多清楚或切中關鍵，需要工程師開發複雜策略，將簡單輸入轉為高品質結果，避免離題或不一致答案。
最有名的提示工程師可能是Riley Goodside，他發現只要跟ChatGPT說「忽略之前指示」，ChatGPT就會回答OpenAI的「出廠預設」資料庫內容。他還憑著出色提示技術玩出不少花樣，並在Twitter一炮而紅，之後高薪加入創業公司Scale AI，成為「世界第一個提示工程師」。
Scale AI看來，AI大模型可視為新計算機，「提示工程師」等於程式設計者。透過提示工程找到最合適的提示詞，可激發AI模型最大潛力，所以Riley Goodside算配領這份薪水。
不只Riley Goodside，有越來越多人加入此行業。
29歲的Albert Phelps是AI金融諮詢公司Mudano的提示工程師，日常就是為OpenAI等工具編寫提示。這些提示可當預設，儲存在OpenAI Playground供客戶使用。Phelps說他們每天需寫出5種提示，與ChatGPT約50次互動。
和多數工程師不一樣的是，Phelps並沒有計算機背景，他主修歷史。對提示工程師而言，最重要的是邏輯，雖然程式設計知識和機器學習背景對工作還是很有幫助，卻並不是必要條件。
Anthropic技術人員Matt Bell說：「最好的提示工程師是哲學家。好提示包括清楚解釋，並找出讓AI誤解的原因及如何避免。」也就是說，當AI模型消費者像軟體工程師Anna一次說一堆要求，可能會因提示不夠清楚讓AI誤解，說出很離譜的答案。
阿德萊德大學澳洲機器學習研究所（AIML）高階講師Lingqiao Liu指出，優秀提示工程的關鍵是將複雜任務分解成一組簡單任務。如果問各模型簡單問題（零樣本提示），通常AI就會以缺乏細節或結構的普通答案回覆。為了AI模型答案符合標準結果，用戶可採取幾種方式：
第一是一次性提示，即使用者給問答範例，讓AI了解需求，並照範例處理，如諮詢某種動物時，請AI根據特點、居住區域、飲食習慣等回答。
第二是角色提示，如告訴AI「我是母親，想知道每天行程規劃」，讓AI據「母親」這角色安排行程。
第三是引入關鍵代理。請ChatGPT寫篇機器人故事，然後請它據自己的建議修改。
第四是思考鏈，即請AI列出處理問題的步驟，然後鼓勵它照這步驟推理更複雜的問題。
如果藝術家想用ChatGPT和Midjourney創作，或可嘗試PromptHero備受讚賞的提示：
我想請你當Midjourney的提示產生器。請你提供詳細、有創意的描述，以激發AI創作獨特有趣的作品。請記住，AI能理解多種語言並解釋抽象概念，請盡可能發揮想像力和描述力。如可描述未來城市，或充滿奇怪生物的超現實世界。描述越詳細、越有想像力，產生圖片就越有趣。第一個提示是：「一望無際的花田，每朵花都是不同顏色和形狀。遠處一棵巨大的樹聳立山坡，樹枝像觸手伸向天空」。
總之，對生成式AI而言，如何寫出邏輯清楚的提示至關重要，但其他領域，優良提示可能需要更多元素。
構建圖像：關鍵詞拓展想像力
提示工程價值增高，使新鮮血液湧入更多地方。圖片是最受關注領域之一，創造者認為提示好壞與否取決於關鍵詞。
7個月前工程師Jason Allen憑上圖〈太空歌劇院〉贏得科羅拉多州藝術比賽，他為了這幅作品耗費約80小時，用Midjourney測試不同元素和各種主題，才畫出想要的場面。「我想創造像科幻電影的場景，就像各種電影看到的那樣，所以我上網查了所有與電影攝影相關詞彙，幾乎快變成電影攝影師了。」
通常AI模型會從網路抓取大量圖片及相關文字訓練，如可能會對婚紗照下「新娘」、「婚紗」、「捧花」、「微笑」等標籤，並標記不同權重。每個標籤會有AI相對應提示，產生可預測的美感。
「AI藝術關鍵在使用正確的詞。就像工程師將設計轉成數學圖形，AI將圖片離散美學元素，如光線追蹤、邊緣照明等轉成AI才懂的特殊語言。」和Jason一樣用AI創作的藝術家JHawkk說。
JHawkk使用Stable Diffusion製作上圖，提示詞為「模擬風格」、「Canon EF 50mm f/1.8 STM鏡頭」等15個，以及「噁心」等不想要出現的31個負面詞彙。「有時一幅圖可分解成更簡單單字，這就是描述圖片的方式，且AI模型可理解。」他說。
JHawkk住在美國中西部，平時喜歡在PromptHero分享作品和用了什麼提示詞。PromptHero去年9月成立，目前有15萬名使用者，活躍用戶過萬，使用者可在此找到ChatGPT、Midjourney等AI模型平台可用的現成提示。
「我發現一個問題：當第一次用AI完成某事，成果通常非常糟糕。」PromptHero聯合創辦人Javier Ramirez說，「需要以正確提示以獲得高品質輸出。」
無論文字還是圖片，如何找到正確提示都需要反覆測試，正因如此，過去半年才有大量類似PromptHero和PromptBase等提示詞交流和買賣平台出現──先行者將驗證過提示直接擺在無頭緒使用者面前。
想要可愛無尾熊圖片？這提示或許可拿去試試。
英文不夠好？這提示或許能讓ChatGPT成為最棒的英語老師。
熱鬧背後的擔憂
不管科技公司開高薪或提示詞平台流行，無不顯示提示工程多受看好，但熱度高就會有不少爭議。
首先，AI接受提示創作的作品，版權歸誰？
目前提示工程產生作品與多數版權法衝突。Jason Allen幫〈太空歌劇院〉申請版權時，美國版權局拒絕申請，因「不含任何人類作者」。
其次，提示工程師的高薪值得嗎？
「可能是泡沫。」幫亞馬遜Alexa開發語音控制的工作室labworks.io創辦人Tom Hewitson說。「最適合做這件事的人是熟悉AI的產品設計師或分析師，年收入約10萬至15萬英鎊。」
最後，提示工程師這職位能活多久？
不少人認為提示工程只是工程師技能之一，不需要變成單獨職位。隨著AI工具理解人類越來越多，這職位就會越來越不重要。沃頓商學院教授Ethan Mollick 2月推文：我強烈懷疑提示工程長遠看沒什麼大不了，提示工程師也不是會繼續存活的工作。
劍橋大學機器學習研究主任Adrian Weller認為，雖然用提示與AI互動「有很高價值，但不確定會活多久。現在也不必太關心提示工程，因發展非常快」。看來提示工程師雖備受矚目，但能走多遠，恐怕只有時間才能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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