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戶可向 Apple Watch「請假」了，但是否真有必要？

用戶可以跟自己的 Apple Watch「請假」了。

最新 watchOS 11，蘋果為健身紀錄圓圈加入更多自定義選項，包括暫停圓圈一天、一星期或更長，也不會影響取得連續紀錄獎章的新功能。這很快成為好評最高的 Apple Watch 新功能，之前 Reddit 幾乎幾個月就會有要求 Apple Watch 加入暫停圓圈功能的發文，每篇文都會有成百上千用戶留言。

跟智慧手錶「請假」，為什麼會引起那麼多關注？

把人變成數據，把運動變成指標，都是偷懶的設計

或許沒有用 Apple Watch 記錄健身習慣的人看來，這是非常奇怪的功能：上班請假很正常，健身也要「請假」？但對很多堅持健身打卡的人來說，「請假」是非常實用的功能，因對不少人而言，完成健康目標已成「心理壓力」，Reddit 網友表示：

這絕對是「心理問題」，但如果 Apple Watch 有休息日功能，我不會認為這是自欺欺人，我就能堅持下去。

中國網友表示，為了完成健身目標就得了「閉環強迫症」：

甚至還有使用者表示，因為沒有休息日功能，不得不放棄用 Apple Watch：

因為生病中斷連勝，讓我意識到，我只是為了強迫症閉上運動環，而不是為了身體健康。

關於這些困擾，知名心理學家愛德華‧德西（Edward Deci）稱為「過度合理化效應」（overjustification effect）：

當外部激勵引入原由內在動機驅動的行為時，會降低人們對行為的內在興趣。

他做過實驗，將幾名大學生分成兩組，要求他們拼裝立方體拼圖，記錄自願花費時間為基線數據，代表內在動機。一組完成拼圖後有現金獎勵，另一組沒有獎勵。之後所有參與者再次於沒有外部干涉下拼圖，記錄耗費時間。

結果顯示，有現金獎勵的參與者自願拼圖的時間明顯減少，顯示外部獎勵取消後，內在動機也降低。沒有獎金的參與者表現與第一階段相似，內在動機沒有明顯變化。看來外部激勵對內在動機的微妙影響。

人人都知道規律作息運動的重要性，但問題在健身是難做卻正確的事，對多數人而言，保持長期運動習慣很不容易。於是蘋果引入遊戲獎勵機制，原本抽象運動量轉成可視化「圓圈」，讓枯燥運動變成遊戲任務：完成三個圓圈。為了強化完成任務的激勵效果，蘋果設計出大量精美「運動獎章」，使用者還能與家人朋友分享成就、互相競爭，形成相互提醒、共同進步的正面循環。

但激勵機制的問題是：許多人逐漸將運動內在動力（健康和快樂），轉為追求圓環和徽章等外在獎勵。使運動從自發愉悅行為，變成要完成目標或打卡而不得不去做的事。

時間久了，圓圈及徽章也失去新鮮感後，外部激勵效果逐漸減弱，就變成負擔，使用者自然像上述實驗的大學生，漸漸失去熱情。蘋果觀察到問題後，解決方法卻是：讓用戶向系統「請假」──看似非常人性化的選項，但卻是「偷懶」行為。

因用戶運動目標已被外部動機綁架，「請假」只是短暫迴避壓力，終究未跳出被機制綁架的困境，使用者依然受系統獎勵驅動，而不是出於想改善健康和維持運動。這當然是個難題，也有很多廠商嘗試改變策略，讓用戶關注點回歸身體和運動。

Fitbit、Garmin 等都推出綜合性「準備分數」，整合前一晚睡眠品質、睡眠時間、近期運動強度和頻率等，幫助使用者瞭解身體狀況及劇烈活動前的準備度，以做出更明智的訓練和恢復決策。當準備分數較高，建議用戶進行高強度訓練，因代表身體恢復良好；分數較低時，建議選擇低強度活動或休息，避免過度訓練或受傷。

這功能目的是幫助用戶最佳化健康和健身計畫，確保適當時進行適當活動，提高整體健康和運動度。使用者表示：

如果不是 Apple Watch 有回覆消息和 Siri 等功能，我還是會繼續用 Fenix。

與蘋果開放自定義圓圈功能相比，用數據說話，讓用戶了解自己的狀況並自己選擇，顯然是不錯的解決方案。

不久前獲蘋果設計大獎的 Gentler Streak Fitness Tracker 也做得不錯，最大特點是以綠色條狀色塊直接顯示體能與疲勞程度，三種深淺綠色分別代表適合體能的運動強度，用圓點位置表示當天運動量與體能狀態的關係：

上方最深綠色：鍛鍊過猛
中間綠色：運動強度很合適
下方最淺綠色：你在躺平邊緣

▲ 空心點代表當天有訓練，實心點代表無訓練。

之所以這樣設計，官方說因人體能並不完全和訓練呈正比。即使每天打卡，如果運動強度不夠，體能也不會成長，合理安排運動與休息節奏，才是更正確的方法。

Gentler Streak 不僅沒有運動打卡概念，還有「今天休息」功能，提醒使用者：休息還是運動，要根據自己的狀態決定：跟著感覺走。使用者表示更喜歡 Gentler Streak 因有休息日和「生病／受傷」選項。

Gentler Streak 廣受好評因不是強制叫你運動的「打卡 App」，更多是比擬成身體的「晴雨錶」，直接顯示使用者身體狀態，不僅將運動主動權還給使用者，還讓使用者看到運動後成長多少，不失為激發用戶內在運動熱情的好嘗試。

回歸日常，抵抗科技越界

無論用戶是否在意，科技已與人息息相關，甚至隨著長足發展與生活更融為一體。美國科技哲學家 Albert Borgmann 著作《Technology and the Character of Contemporary Life: A Philosophical Inquiry》將現實分為三種：自然現實、文化現實、技術現實。

自然現實就是大自然現象；文化現實透過語言、藝術、宗教、法律等構建充滿意義和價值的世界；技術現實則由工具、機器、基礎設施和資訊科技等改變生存條件和社會結構。三種現實共同作用，塑造出現代社會面貌和人類生活方式。

但現在多數時候，科技占據了大部分「日常」，逐漸奪走自然「日常」。城市通勤將細節豐富的路程簡化為地圖兩「點」，社群媒體提高資訊交流效率，卻也取代面對面交流和深度閱讀。這不全是手錶或打卡機制的問題，而是科技滲透生活的結果。

顯然，科技只是達成結果的工具和手段而非目的，生而為人的體驗才最重要。愛丁堡大學哲學教授、人工智慧倫理學家 Shanon Vallor 著作《Technology and the Virtues: A Philosophical Guide to a Future Worth Wanting》（科技與道德：通往值得嚮往的未來哲學指南，暫譯），將「把握科技」能力稱為「科技道德」，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