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 勞力充裕時代，品味為何成為稀缺資源？

「科技本身還不夠，我們還需要將它和藝術、和人文精神相結合，才能讓心靈歌唱。」

這是蘋果共同創辦人史蒂夫‧賈伯斯（Steve Jobs）2011年過世，於蘋果產品發表會說過的話。身處技術更新飛快、人工智慧撐起半個網路運作的時代，賈伯斯的言語哲理似乎越發清晰：若說過去是技術決定勝負，現在則是品味和美學決定產品是否能脫穎而出。蘋果之所以成為跨越世代、屹立不搖的品牌，並不在於是第一家發明智慧手機的公司，也非技術永遠獨步全球，而是賈伯斯堅信技術之外還需要「品味」。在他看來，好產品源於對完美體驗、美學細節的苛求，更是蘊含文化背景、蘊藏人生哲學的獨特判斷力。

如今，當AI大規模普及、技術門檻不再成為壁壘，人類獨有的「品味」，漸漸成為新一輪競爭中最昂貴、最稀缺的資源之一。本文將從產品設計、美學風格及價值主張的角度，探索在AI勞力豐裕的時代，為什麼「品味」，才是真正讓品牌、產品和創業者立身之本。

AI大量生產下，品味成設計差異化關鍵

「取代你工作的不是AI，而是會使用AI的人」。

這句話近年來屢被引用，企業若選擇以AI替代人力，缺乏相應政策與監管，就可能造成職場巨變。Anthropic執行長達里奧·阿莫迪（Dario Amodei）甚至警告，未來五年內AI可能淘汰50%的初級白領工作。面對這樣的勞動替代趨勢，許多人不免焦慮；然而產品設計領域，越來越多觀點認為人類設計師仍不可或缺，因為AI無法複製一樣能力──品味。

所謂「品味」，並非狹義的個人愛好，而是對品質與美感的直覺判斷力，以及對「設計」的整體創作。蘋果創辦人賈伯斯曾強調卓越產品是種「品味的勝利」──AI本質上是重組既有資料，即便生成看似創新的設計，也多訓練數據模仿。Figma的AI設計工具曾發現大量模仿蘋果UI樣式，引發爭議。只要是優秀的人類設計師，從不盲從既有範式，而是擷取多元靈感、探索變化，並基於對用戶與問題的理解做出理性選擇。AI可以一鍵生成無數介面原型，但最終決定哪個方案值得細化，仍取決於人類的判斷力與品味：未來當AI能瞬間產出大批設計稿時，品味讓設計師能從海量自動化選項，挑出真正優雅、解決問題的方案。

換言之，品味已成為產品設計差異化的核心。

OpenAI斥資65億美元收購蘋果前首席設計師Jony Ive的團隊，就是看中Ive代表的品味與創意願景。OpenAI執行長山姆·阿特曼（Sam Altman）直言Ive是「全球最偉大的設計師」，希望藉由他的美學眼光為OpenAI打造新世代AI裝置。此舉傳達出明確訊息：當底層技術趨向普遍、難以形成護城河時，設計、美學、文化直覺將是下波競爭優勢。

風險投資人Kristen Green也指出，純粹以技術取勝的空間正縮小，取而代之的是對人性適應的洞察，以及能夠獲取的最佳體驗──蘋果公司就是典型案例，它並非總是技術最先進，卻曾經透過卓越品味建立起難以撼動的護城河，包括從彩色透明的初代iMac到極簡的iPhone，蘋果成功之道在於篩除冗餘、極致強調風格與體驗，產品「刻意留下該留的，捨去不該留的」，以品味取勝，成為市值3兆美元的帝國。可見，品味出眾的設計能帶來長遠競爭優勢。

創業者的機遇：用品味打造「護城河」

強調品牌故事與價值觀的專案，AI設計很難如人類設計師精準傳遞情感概念──時尚領域的經驗表明：潮流服飾可大量抄襲跟風（快時尚就是如此），但長久看來，還是有獨到審美、痴迷工藝的品牌與設計師能建立經典價值，越來越在意成本與環保材質、工藝卻越來越差的品牌則面臨衰落。放到產品設計也是如此：有些公司也許貪圖快捷方便，完全仰賴AI產出「夠用」設計，但也有公司認識到深思熟慮、以人為本的設計才具持久價值，願意投入人類設計師實現願景。

品味展現的，是一種對感受追求的差異化，正如當初電子支付Stripe與傳統競爭對手的比較：Stripe當初勝出的秘訣之一就在於產品細節決策上的品味。金融電子支付是典型的同質化行業，從收費結構到使用場景所有人都絕對性雷同，但Stripe重視更多細節：文件撰寫清晰易懂，讓開發者快速上手；付款表單和後台管理設計優秀，讓商家和用戶感受一絲蘋果般的體貼；重視API設計和易用性，讓其更符合工程師的需求。這也是Stripe在一片同質化的支付解決方案中脫穎而出、取得頂尖市占的原因之一，雖然在逐漸增大的企業架構下，這個優勢逐漸衰弱。

Kristen Green（Forerunner Ventures 創辦人）就曾評價：「當技術本身不再是護城河，品味和對『使用者體驗』的極致執著，會是新一代公司勝出的關鍵。」。著名案例如Airbnb、Pinterest等創業初期並非技術領先，但創辦團隊對美感和使用者體驗的執著，使產品獲得用戶青睞，最終顛覆了傳統巨頭。如今OpenAI豪擲重金與Jony Ive合作，也是在傳遞同樣的信息：未來的競爭不僅是比拚模型參數，更是比誰能將技術轉化為打動人心的產品。對創業者來說，這正是機會窗口──技術門檻降低後，品味卓越的團隊有機會挑戰既有市場版圖。有創投觀察指出，現在純靠技術取勝愈發困難，創業者若能展現對人性的洞察力和精緻的產品呈現，反而更容易脫穎而出。

（首圖來源：Matthew Yohe at en.wikipedia / CC BY-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