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年前的 8 月，《魔獸世界》遇到自己的黑暗時刻。
6.0 資料片《德拉諾之霸》開放不到一年，用戶暴跌 400 多萬，從 1 千萬降到 560 萬，玩家流失近半。內容更新斷檔、社群回饋消極讓這款老遊戲岌岌可危，暴雪破天荒那年夏天科隆展就公布新資料片《軍臨天下》。
7.0 也確實有扶傾作用，從去年財報資訊來看，一系列改進和新內容引入，使這兩年間玩家活躍度都維持在較高水準。到最近 8.0 版，勢頭也得到了延續。上線首日，新資料片銷量就達 340 萬，也打破了歷代所有首日銷售紀錄。
最近，外媒 usgamer 採訪多位《魔獸世界》前任和現任設計師，詳細盤點《魔獸世界》從誕生之初到逐步演變的歷程。近幾年尤值關注。針對 3 年前的「危機」，受訪設計師坦言「團隊犯了錯」。長期營運的 MMORPG 面對身分認同危機和用戶危機時，該怎樣調整定位、協助用戶需求，《魔獸世界》重新煥發活力的過程大概是最好的例子。
貓熊人隱憂：設計初衷與用戶期待脫節
▲ 貓熊人版場景建模風格和之前大為不同。
《德拉諾之霸》版用戶暴跌，其實更早顯露端倪。主要的問題，在開發團隊提供內容與玩家心理預期差距過大。
2012 年，暴雪公布《潘達利亞之謎》，這是魔獸史上風格劇變的版本。
「貓熊人在《魔獸爭霸 III：混亂之治》是很有標誌性的種族，我們一直找機會加到《魔獸世界》，（等到真正有機會時）我們就投入大量精力。」現任首席設計師 Ion Hazzikostas 解釋設計初衷。「《大地的裂變》版，我們試著把熊貓人當作 4.0 資料片的新種族。」當時的首席設計師鬼蟹（Greg Street）說。
暴雪的藝術團隊在這版設計可謂放飛自我，遊戲展現出大量全新美術風格和概念設計。「以風暴烈酒釀造廠這個副本為例，製作過程我們就在想，如果整個地下城都是釀酒廠呢？」Jimmy Lo 回憶，「可以四處遊盪、搞破壞。不用很嚴肅或很史詩，基調可以很有趣。」
貓熊人版很多玩法都以類似思路設計。
不過，一貫以典型歐美奇幻風格示人的遊戲，突然融入大量亞洲文化和中國風內容，這也讓很多玩家不習慣。「這很有挑戰性」，Hazzikostas 這樣說明當時的社群回饋，「團隊認為我們做得很好，也有很多玩家認可。但同樣有很多玩家會覺得，貓熊是不是太低齡取向了？」
同樣讓一些玩家不適應的還有機制變化。這版《魔獸世界》取消了沿用多年的天賦樹系統。這個以現階段看無疑有些硬核且複雜的設定，當時頗受核心玩家稱道。於是這也被一些玩家視為「魔獸快餐化」、「泡菜網遊化」的又一特徵。
貓熊人本是《魔獸爭霸 III：混亂之治》中有些玩笑意味的設計，當作內容細節很受歡迎，但成為整部資料片的主題時，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從（歐美）玩家的種種回饋來看，貓熊人版的內容風格大大超出他們預期，預料之外，自然就意味著有些內容他們不想要。
暴雪當時並沒有意識到和玩家脫節。
▲ 貓熊人、武僧構成版本的重要標籤。
「我們的錯誤在於，我們以為玩家會喜歡貓熊人種族。儘管這起初只是個有點惡搞的設計。」鬼蟹談到經驗教訓的時候總結，「現在回顧來看，也許我們當初應該只做一個亞洲風格、有貓熊人的大陸，而不是把它們當焦點。如果沒有把貓熊人當成資料片名稱、沒有把貓熊人武僧印在封面，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強烈的回饋。我覺得很多人看到貓熊人的時候都在想──他們（開發團隊）正在捨棄遊戲的根基。」
德拉諾冰點：魔獸最嚴重的用戶危機和事後反省
《潘達利亞之謎》是鬼蟹為首席設計師負責的最後一個版本。這位極具爭議的設計師，曾為《魔獸世界》帶來團隊尋找器等一系列簡化機制、放低門檻的設定。此類設定對維持用戶活躍、接納新玩家無疑都有正向作用，但也有不少硬核玩家對此持消極態度，認為遊戲一點點失去原有味道。
而鬼蟹的離開，沒有使重度玩家的硬核向內容回歸，也沒有讓魔獸在用戶新增、活躍表現更好。
2015 年 Q1，動視暴雪財報顯示，《魔獸世界》玩家從 1 千萬左右降至 710 萬；8 月公布的 Q2 財報，數字進一步跌至 560 萬；2015 年 11 月，暴雪宣布，不再公布《魔獸世界》的玩家人數，之後會用其他資料反映遊戲的商業表現。
一年之內，《魔獸世界》玩家數量跌至史上最低。復盤來看，首當其衝的，無疑是讓不少用戶又愛又恨的要塞系統。
▲ 早期聯盟要塞的概念設計圖。
德拉諾的要塞系統是《魔獸世界》講述故事的重大轉變。這玩法的引入，玩家身分第一次從普通勇士變成指揮官。除了代入視角，這也造成一系列變化。
「我認為這是《魔獸世界》史上又一個重量級內容。它是藝術和技術的結合，帶來全新的遊戲玩法。」Hazzikostas 說，「我們想要創造一種新的互動方式，加強故事描述。你需要建立一支軍隊。這在《魔獸爭霸》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你需要建造基地、兵營、兵工廠、伐木廠等。像 RTS 那樣，這些是整個（魔獸）遊戲系列的起源。」
要塞系統設計，對技術人員而言也是一項艱鉅工作。
「這是我們第一次嘗試將每個玩家置入單人專屬的副本。」技術總監 Patrick Dawson 說，「每個要塞都等同於死亡礦井或熔火之心，只不過沒有那麼多人同時在。這樣做的成本非常高，我們必須最佳化記憶體。」
然而又一次，開發團隊的設計初衷與玩家需求背道而馳。要塞系統雖然有創新，但帶來的相應收益，事實上是將玩家圈在一種自給自足狀態。
與此同時，另一個致命問題在於核心向內容量嚴重不足。身為這類 MMORPG 最典型的內容，團隊副本一直是《魔獸世界》最重要的內容構成之一。縱觀整個《德拉諾之霸》，團隊副本只有 3 個。比之前幾部資料片平均 5、6 個大幅縮水。
當一款 MMORPG 失去重要的互動環節，想要維持用戶活躍自然困難。德拉諾版本高開低走，大批玩家 AFK。留下的不少玩家也是以多開小號養要塞的「佛系」方式，把魔獸玩成經營養成類。
反思這個問題時，開發團隊沒有迴避。「我們所有人都會玩遊戲，因此用戶回饋的問題，我們也能感受到。《德拉諾之霸》的內容支援、修補程式更新這些方面我們做得很不夠。」Hazzikostas 接受 Destructoid 採訪時說。
此外，他也提到，團隊沒能及時注意遊戲玩家角色的轉變──「那些曾經的硬核玩家很多都有家庭，轉向休閒。對喜歡地下城的玩家，德拉諾版顯然不太適合，玩家的選擇很有限。我們在幾個團隊副本做得還不錯。但對其他方面沒有長遠的視野。我們犯了錯，這是事實。」
高調回歸的《軍臨天下》讓魔獸煥發新生
如前文所述，《德拉諾之霸》遭遇滑鐵盧後，暴雪罕見地提前公布新資料片，嘗試重獲用戶關注。
《軍臨天下》回到原有的經典主題，並圍繞主題拓展出許多相關玩法，嘗試把之前資料片的漏洞補齊。
從「前夕事件」入侵玩法開始，團隊就開始試著用新技術支撐新遊戲機制。入侵玩法提供大量經驗，吸引不少老玩家回流。開發組則藉此機會達成充分的伺服器壓力測試，為之後的公用位面及更穩定的野外大量用戶上線提供良好基礎。
對之前資料片不足問題，《軍臨天下》也一一糾正。
之前主題不夠鮮明？那麼就回歸魔獸系列最傳統的「抗擊燃燒軍團」。用原來最典型的標籤強化認知度。劇情裡，玩家穿越星系擊敗了系列故事的終極反派。這部資料片在世界觀，基本達到歷代最宏大的規模。
玩法不夠充足、缺乏消耗內容？那麼就加入短時間更新、能讓玩家反覆參與的內容，世界工作、地下城大祕境及神器能量等機制應運而生。儘管有些玩家抱怨遊戲內容太爆肝，但不可否認，這些改動確實給最重要的核心用戶群提供充足的消耗內容。
▲ 德魯伊職業大廳。
原有的周邊系統會轉移玩家的注意力？那麼就大幅刪減只保留少量核心創意。要塞等龐大繁重的系統簡化成職業大廳，「養成」項目也逐一砍掉。
設計層面最佳化之外，營運思路的轉變也讓《軍臨天下》保持兩年活力。開發團隊開始更頻繁推動遊戲內小版本更新的節奏，這對穩定用戶群體，以及新版本預熱起了重要作用。
「回顧貓熊人和德拉諾版本，各版本的內容修補程式之間有很長的空檔期。」Hazzikostas 說，「這是軍團版本我們最優先解決的問題。我覺得現在可以很自豪地說，這兩年來，開發團隊已能保證持續穩定的內容匯出了。7.0 最後團隊副本和這部資料片的間隔非常短，也是魔獸有史以來的短。」
一系列「糾錯」作用下，《軍臨天下》成為近幾年最成功的資料片。再加版本開放前電影《魔獸》上映引發的懷舊潮，僅中國國服的活躍用戶就超過 250 萬，甚至一度出現伺服器大規模排隊的盛況。從動視暴雪財報披露資訊來看，較高的活躍度一直維持到版本末期，隨後 8.0《決戰艾澤拉斯》接踵而至。
至此，《魔獸世界》終於走出了德拉諾版時期的陰影。
《決戰艾澤拉斯》的成功延續
《軍臨天下》打贏翻身仗之後，《決戰艾澤拉斯》要做的其實只是穩住優勢，保持之前設計和營運思路的基礎上做小幅最佳化。
燃燒軍團主題暫時消耗完畢，新版本又落在另一個經典主題：聯盟和部落的衝突，這也是魔獸 IP 最容易渲染用戶歸屬感的品牌效應。針對上一版玩家抱怨投入時間過多的神器能量、橙裝掉落等機制，開發團隊也做了調整。
從這思考延續，8.0 版迎來更樂觀的開局，首日銷量清除了之前歷代紀錄，達 340 萬。從 SuperData 統計來看，遊戲也重新回到 PC 遊戲收入 Top 10。
身為 MMORPG 遊戲，《魔獸世界》營運到第 14 年還能保有穩定且巨量的用戶群體，僅這項就是不常見的成就。這期間經歷用戶暴跌之後，還能適時改進並再次回到頂點的頭梯。得益於開發團隊的總結反思，以及對自身、產品和玩家定位的及時調整，對 IP 的長期維護、充分內容供應和穩定營運更新節奏，構成了 3 年來遊戲重回巔峰的關鍵。這也是《魔獸世界》成為常青樹的核心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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