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 10 月，SpaceX 終於針對普通用戶開放星鏈（Starlink）衛星網路服務小範圍測試。全套終端設備包括路由器、天線價格 499 美元，外加 99 美元月費。
Starlink 不是美國第一個，但毫無疑問是目前野心最大的衛星網路服務。去年 10 月，Starlink 在軌衛星數量就達 860 顆，完美覆蓋美國，過了短短半年，截至今年 3 月底，衛星數量增加到約 1,300 顆，相信不久後就能達到全球覆蓋（約 1,800 顆）。
▲ Starlink 的配套手機 App 截圖。
然而 Starlink 快速擴張的太空野心背後，是衛星網路業正在發生技術革命。在任何行業，顛覆者出現都會加劇市場競爭，甚至誇張到惡性競爭程度──衛星網路也不例外。
4 月 Starlink 就「險些」捲入衛星運行安全事故。
OneWeb，另一家美國衛星網路業務公司，突然致函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 FCC，表示 Starlink 的衛星險些和自家衛星相撞。還宣稱 SpaceX 合作態度惡劣，甚至關掉 Starlink 衛星的自動碰撞規避系統。
OneWeb 要求 FCC 制裁 SpaceX，未來碰撞可能發生時，強制 Starlink 衛星先主動規避，並確保 OneWeb 衛星（比 SpaceX 一部分衛星更早發射）擁有運行頻段優先權等一系列特權。
不僅如此，此事尚沒有明確結果出爐，OneWeb 就直接找媒體爆料。政府事務負責人 Chris McLaughlin 對媒體宣稱，SpaceX「關掉 AI 驅動的自動碰撞規避系」，並「對避免碰撞無能為力。」
不出意外，SpaceX 對事件發展非常不滿意，甚至認為 OneWeb 企圖操控輿論，讓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和「受害者」角色互換。
近日，SpaceX 直接召集 OneWeb 公司和 FCC 代表當面對質，宣稱兩家公司的衛星並沒有所謂的碰撞風險，且 Starlink 衛星「關閉自動碰撞規避系統」明明是 OneWeb 的要求。
一齣網路衛星碰撞鬧劇，在近地太空上演。然而一切是怎麼回事？SpaceX 和 OneWeb 究竟誰是加害者，誰是受害者？
OneWeb：要撞了要撞了
SpaceX：撞不上撞不上
目前只有 SpaceX 提供含準確時間軸的事件詳細報告，且 FCC 沒有異議。因此我們只能採用 SpaceX 報告，結合 OneWeb 公司給媒體爆料的一部分內容，還原事情經過。
前情提要：3 月 25 日，OneWeb 在俄羅斯遠東的一座發射場成功發射 36 顆網路用衛星上天。
3 月 30 日，美國太空軍負責軌道監測工作的 18 中隊通報，表示這批衛星其中一顆 OneWeb-0178，有可能和 Starlink 的 1546 號衛星碰撞。
▲ OneWeb 衛星。
OneWeb 衛星軌道高度為 1,200 公里，Starlink 550 公里，兩者根本不在同高度。不過 18 中隊計算認為，剛發射沒多久的 OneWeb 衛星，還在升高時和 Starlink 衛星碰撞的風險增大。
- 美國西海岸時間 4 月 1 日上午 11 點 26 分，OneWeb 透過電子郵件聯繫 SpaceX 告知 18 中隊通報。SpaceX「幾分鐘內」回覆 OneWeb，1546 號衛星可動。
- 4 月 2 日早上 5 點 20 分，OneWeb 再次電子郵件聯繫 SpaceX 要求提供更多資料。SpaceX 幾分鐘內回覆：Starlink 衛星如果需移動，設定的碰撞可能性閾值是十萬分之一（比 18 中隊的閾值低 10 倍）；如果移動，會在到達預計最近軌道距離前 12 小時發生；1546 號衛星移動，並衛星自動碰撞規避系統正常工作，如果需移動，只需單次軌點火。
- 當天上午 10 點 30 分，兩家公司首次通電話，溝通情況：18 中隊沒有再發新通告；衛星追蹤公司 LeoLabs 報告認為兩顆衛星的碰撞可能性較低；OneWeb 表示 0178 號衛星不會移動；OneWeb 同意目前預測的碰撞可能性有已知的偏差；SpaceX 自願移動，但雙方同意等待第三方進一步通告。
- 當天中午 12 點 15 分，兩家公司再次通電話，並溝通：18 中隊沒有發新通報；SpaceX 主張繼續等待新通報，並認為這是風險最小的方案；OneWeb 如果移動，需要的準備時間比 SpaceX 更久，所以不想繼續等，並表示將移動 0178 號衛星；因這決定，OneWeb 要求 SpaceX 關閉 1546 號衛星的自動碰撞規避系統。SpaceX 電話告知完成並與 OneWeb 確認。
- 當天下午 3 點 50 分，OneWeb 照函 SpaceX，18 中隊進一步通報顯示，兩顆衛星碰撞可能性低於閾值，並持續降低。
根據 18 中隊和 LeoLabs 報告，最終兩顆衛星的實際最近距離約 1,100 公尺，碰撞可能性低於垓分之一（1×10‾20）。
OneWeb：你不合作！
SpaceX 你想搞事！
大眾看來，這次溝通還是有成效，避免一次本來幾乎完全不可能發生的衛星碰撞。然而 OneWeb 看來，SpaceX 態度不好，行為莽撞，必須受制裁！
4 月 12 日，OneWeb 找上 FCC 主席及幾位高層顧問開會，告 SpaceX 的狀，表示 Starlink 衛星會增加「非對地靜止衛星系統」的干擾，呼籲 FCC 應制裁 SpaceX。OneWeb 主張包括：
- 當 SpaceX 和 OneWeb 衛星共存，FCC 應要求 SpaceX 主動規避。
- FCC 應要求 SpaceX 對衛星碰撞情況更密切監控，不要完全依賴 Starlink 衛星自動碰撞規避系統。
- 因 OneWeb 衛星獲得特定頻段使用許可的時間比 SpaceX 更早，FCC 應確保 OneWeb 衛星於該頻段的優先權。
一邊找 FCC 告狀，一邊 OneWeb 還找媒體爆料。這下 SpaceX 可不爽了：OneWeb 你這不是挑釁嗎？
美國私營衛星業存在數十年，政府部門／空軍（及現在太空軍）與私營公司與私營公司合作也由來已久，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現行制度下，美國太空軍 18 中隊會持續監控各衛星軌道和網路運行狀況。當碰撞有可能發生時，18 中隊會通知衛星營運商。
多大的可能性才算「有可能」？據了解，預測碰撞可能性高於萬分之一，且預測最近距離小於 1 千公尺時，18 中隊會在預測碰撞發生前 72 小時通報衛星營運商。如果涉事兩顆衛星屬於不同營運商，兩家公司需直接溝通，決定移動方案，降低碰撞可能性。
至少據 SpaceX 透露，和 OneWeb 第一次溝通發生於去年 3 月 12 日，當時 Starlink 一顆衛星透過自動規避系統移動；之後也成功完成多次溝通，都沒有任何問題。
換言之 SpaceX 看來，兩家公司溝通避免碰撞，誰來移動，你來我往，據情況決定就行了，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何況兩家公司的衛星壓根不在同高度，除了上升時，平時沒什麼要溝通的，完全可以和氣生財。
最近的事件，最終碰撞可能性也遠低於各方閾值，完全沒達「差點相撞」程度。要解決問題就解決問題，現在你 OneWeb 跑去 FCC 告我的狀，不是小題大做嗎？
SpaceX：開會！道歉！
OneWeb：……
堅決不背鍋的 SpaceX，也在 4 月 20 日召集 OneWeb 和 FCC 高層人員開電話會議，並會後第一時間發給 FCC 備忘錄：
SpaceX 和 OneWeb 都同意，這次碰撞溝通成功，造成積極結果。碰撞可能性從未超過需要移動的閾值，且就算兩個衛星都沒有移動，也不會撞上。
儘管 OneWeb 之前相反表述，SpaceX 自動碰撞規避系統一直保持正常工作，且只在 OneWeb 請求後才關掉系統，是不爭的事實。
SpaceX 就 OneWeb 高層誤導大眾的發言，向 FCC 表達失望。「我們感謝 OneWeb 承諾撤回錯誤表述。我們期待 OneWeb 確認撤回工作完成。」
做錯就認錯，這麼簡單的道理，問題是，在政府官員面前被打臉的 OneWeb，在 SpaceX 召集會議次日，OneWeb 又再度致函 FCC，說「我們可沒有答應要撤回錯誤表述！」
OneWeb 這麼解釋：
大概是這個意思：
本公司對媒體的表述沒有任何問題，是媒體報導出差錯……
反倒 SpaceX 對媒體支支吾吾，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SpaceX 還在等 OneWeb 道歉和撤回，而 OneWeb 拒不道歉和撤回。至此兩家衛星網路公司的恩怨，暫且告一段落。
目前 SpaceX 的 Starlink 衛星在軌數量超過 1,300 顆，已獲 FCC 批准的總發射為 1.2 萬顆。OneWeb 小多了，舊名 WorldVu，還一度面臨破產，所幸成功重組，由英國政府和印度跨國巨頭 Bharti Global 共同持股營運。據公開資訊，OneWeb 已發射 146 顆衛星。
SpaceX 和 OneWeb 衛星數量目前差距顯著，從規模和聲量都不是同級，更別提衛星的軌道也不在同高度──說真的，確實沒什麼可吵。
但整件事並不像 SpaceX 所說缺乏意義「傷和氣」。兩家公司的口舌之爭，反應的是：隨著各公司技術和業務拓展、用戶興趣增長，以及私營太空業帶來更充足的發射能力，衛星網路蓬勃發展，競爭加劇。
除了拿到批文的 1.2 萬顆，SpaceX 的終極計畫還有額外 3 萬顆衛星；OneWeb 雖然小，只有 80 名員工，計劃也十分遠大，目標也是幾萬顆。太空確實很大，然而受制於衛星網路通訊技術，已知適合衛星的軌道高度就那麼多，誰衛星發得早、發得多，誰占的頻譜多、頻寬大，誰就有絕對優勢。
（本文由 品玩 授權轉載；首圖來源：Official SpaceX Photos / CC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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