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入 2022 年，頭條新聞就是全球最大經貿協定 RCEP 正式生效。對亞洲區域經濟而言，RCEP 無疑是劑強心針，可是對遭拒於 RCEP 大門外的台灣而言，RCEP 又會如何影響我們？
20億人、三分之一商業活動，全球最大貿易協定上線
跨入2022年第一天，國際頭條消息莫過於全球最大貿易協定「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RCEP）正式生效，以涵蓋超過20億人、近三分之一商業活動規模，超車其他對手，躍居為全球涵蓋規模最大的自由貿易協定。
RCEP、TPP、CPTPP不一樣？
比起台灣民眾耳熟能詳的「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定」（TPP）或衍生的「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PTPP），RCEP與前兩者最大差異就在主導國家。RCEP是由中國主導；TPP由美國主導，是在美國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重返亞洲」（pivot to Asia）戰略下誕生的產物；CPTPP則是TPP轉型後產物，以因應2017年美國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退出談判的變局，主導國家也一併由美國轉為日本。
早批准早生效
不過不管TPP還是CPTPP，涵蓋規模都未如RCEP龐大。現在RCEP率先在汶萊、柬埔寨、寮國、新加坡、泰國、越南、中國、日本、紐西蘭和澳洲生效，待其他成員國印尼、馬來西亞等批准後，RCEP的效力也會陸續觸及。
唯獨印度、緬甸兩國狀況較特殊，前者在談判期間宣布退出，因此現行RCEP成員國並不含印度，僅保留未來加入的可能性；緬甸雖然名義上批准RCEP，但鑑於去年2月軍政府剛發動政變、推翻民選政府，因此其餘成員國還未同意申請生效。
▲ RCEP最早由東南亞國協成員國發起，之後加入中國、日本、南韓等經濟要角。圖為越南總理阮春福（左）、貿易產業部長陳英俊（右）2020年11月與其他RCEP成員國領袖舉行RCEP線上簽署儀式。（Source：達志影像）
東協先行中日韓跟進，十年談判有成
全球涵蓋範圍最大的貿易協定，RCEP談判早在2011年時就率先在東南亞國協（ASEAN）成員國進行，隨後才加入中國、日本、南韓等國家，並於2020年11月完成談判。隔年3月，中國成為首個國內批准這項貿易協定的國家。
未來90%產品享減稅優惠
這紙協定的頭個目標非常清楚，簡言之就是降低關稅。據《南華早報》報導，RCEP生效後，成員國間預計65%商品都可獲得零關稅優惠，且接下來20年還將一路成長至約90%左右。
原產地規則嘉惠各國40%魔法門檻
匯豐銀行（HSBC）亞太區貿易及融資服務部門領導人夏爾馬（Ajay Sharma）指出，此成果主要受惠RCEP協定的「原產地規則」（Rules of origin）。此條件下，自RCEP出口的商品只要有40%原料來自會員國，出口到另一成員國時，這商品就能享有關稅優惠。
有了這條規則，夏爾馬相信未來企業更願意將東南亞當成生產基地，加速供應鏈多元化，並促使外資重新調整亞洲地區投資布局。
▲ 儘管降低關稅成就斐然，但部分貿易專家認為RCEP對勞工、環境等領域的規定還有改善空間。（Source：達志影像）
簡化貿易流程，助亞洲走出COVID-19陰影
但降低關稅可不是RCEP上路後唯一利多，談判過程各國一併簡化貿易程序，還針對電子商務、智慧財產權及政府採購等領域做相應規範，在在有利會員國經濟發展。
總體而言，夏爾馬表示區域貿易本來就是亞洲地區經濟發展的原動力，近幾年亞洲貿易額早已超越亞洲與北美、歐洲貿易額總和，如今RCEP上路後，「亞洲將有望迅速擺脫COVID-19疫情影響，重回疫情爆發前的發展軌跡」。
勞動、環保規定不足，部分成員舉棋不定
不過RCEP也並非完美無瑕，美國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指出RCEP勞動、環保規定都不足，爭議解決機制、競爭、服務和投資等領域的規定也相對弱勢。
況且，目前有些成員國也還為是否批准RCEP舉棋不定，印尼農業部長亞欣（Elly Rachmat Yasin）就曾當面質疑貿易部長盧特菲（Muhammad Lutfi）推動印尼加入RCEP的決定，唯恐加入後印尼的產業將被中國擊潰，市面最後充斥中國進口的商品。談判期間退出的印度，也是基於類似原因退出。
小瑕疵無損外界高期待
但這些並無礙外界對RCEP的高度期待，《美聯社》推估，RCEP上路後，亞洲區域貿易額成長2%約420億美元（約台幣11兆7,159億元）；美國智庫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估計，至2030年前，RCEP可讓全球貿易額增加5,000億美元（約台幣13兆9,475億元）。
▲ 對台灣而言，遭拒於RCEP大門之外肯定影響未來商務發展。（Source：pixabay）
相較彼此互惠的亞洲國家，遭拒於RCEP大門外的台灣經濟勢必面臨一定程度的衝擊，只是實際影響究竟有多大，各專家莫衷一是。
兩年前RCEP正式簽署時，台塑石化董事長陳寶郎、工具機大廠友嘉集團總裁朱志洋都各自發表過對RCEP的看法，直指台灣企業的競爭優勢將遭大幅削弱，經濟部方面亦坦承，機械、石化、鋼鐵及紡織業可能首當其衝，因此政府將挹注資源加速這些產業數位化，應付RCEP的衝擊。
台灣已有關稅優惠，前進東南亞設廠抵銷衝擊
但中華經濟研究院的經濟專家李淳有不同見解，他坦言RCEP衝擊無可否認，不過台灣出口至RCEP成員國產品70%都享有關稅優惠，因此衝擊可能未若外界預料大。加上很多台灣企業都在東南亞投資設廠，多少也能抵銷被拒於RCEP大門外的影響。
因此他主張，現在台灣不該繼續糾結沒能加入RCEP，反而該著眼中國還未涉足的CPTPP，爭取更多競爭優勢。
產業出走國內真空化，加入CPTPP也不容易
可是李淳兩個觀點，恰恰是紐西蘭坎特伯雷大學（University of Canterbury）的台灣政治專家陳永福眼中真正的危機，「當企業保持競爭力的唯一方法就是前往RCEP成員國投資，台灣將面臨產業真空化的危險」。
至於加入CPTPP，陳永福也不認為實際做起來如口頭說簡單，原因之一在於CPTPP規定唯有獲得所有成員國同意，才能納入新成員。
「台灣和其中三個國家──智利、祕魯和墨西哥──的關係沒有特別密切，」陳永福分析：「三國頭號貿易對象都是中國，台灣連前五都排不上，CPTPP成員國真的會先邀台灣，接著才邀中國加入嗎？」
▲ 美國缺席，無疑讓中國順利在RCEP談判扮演老大哥角色。圖為代表中國出席RCEP線上簽字儀式的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左）及時任商務部部長鍾山。（Source：達志影像）
沒有美國很重要，RCEP將對衝COVID-19影響
少了美國插手，中國相當看好RCEP前景，商務部副部長任洪斌曾指出，RCEP上路將能「有效對沖新冠肺炎疫情給經濟帶來的負面影響」；先前北京也曾稱RCEP將扮演「強而有力的槓桿」，有助維持2022全年貿易、外資穩定，加速中國產業轉型。
美國智庫亞洲社會政策研究所（Asia Society Policy Institute）副所長卡特勒（Wendy Cutler）形容：「這將是一組共同努力嘗試制定新規則和新標準的國家，美國則往另一個方向前進。」
中國牽手日韓，亞洲三大經濟要角互惠
更重要的是，藉著簽署RCEP的機會，中國首度和另外兩個亞洲經濟強國──日本、南韓──有了自由貿易協定，三國產業預料都能受惠。
以中日貿易為例，RCEP生效後，57%中國出口至日本的產品將能享有零關稅待遇，86%自日本出口至中國的商品也能享有同等待遇，嘉惠日本的汽車、汽車零件製造商。
看好RCEP，仍需慎防「三重壓力」
不過即使相當看好RCEP的經濟刺激，中國商務部長王文濤依舊提醒外界必須慎防2022年貿易發展的「三重壓力」──需求收縮、供給衝擊和預期轉弱，影響在2022年勢必更顯著。
▲ 專家指出，RCEP的上路或成為敲醒美國的警鐘。（Source：Flickr/Gage Skidmore CC BY 2.0）
促使美國考慮重返亞太的警鐘
新加坡管理大學法學院教授高樹超表示，RCEP或能成為「促使美國重新反思戰略，並重返亞太地區的警鐘」。近年美方多次拒絕參與亞太貿易談判，或制定規則抵銷中國與日俱增的影響力，讓日本、澳洲等盟友感到沮喪。
不過美國也有自己的考量。亞洲社會政策研究所副所長、曾在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工作的卡特勒指出，美國一來沒有收到加入邀請，二來也沒有意願，因RCEP效力太弱，也達不到美國對勞工、環保要求的標準。
美國缺席，中國將掌控全球經濟
現在這種坐視不管的態度似乎有改觀。2020年RCEP會員國簽署協定時，現任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曾公開表示美國必須「出面制定規則」，而非放手讓中國和其他國家決定結果；去年11月，13位共和黨參議員也曾連署呼籲拜登應重新參與亞太地區的貿易談判，因美國缺席，形同「鼓勵其他夥伴在沒有我們的情況下繼續前進，更將確保中國掌控全球經濟的地位」。
這點也獲得拜登政府高層認可，透露白宮已意識到經濟「重返亞太」的必要性，只是相關討論依在進行，尚無清楚的具體規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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